“你們差不多得了吧？”

隔著一堵牆，綠履高中的竹林裏響起一道低啞冷漠的男聲：“難不還想到攝像頭底下打人？”

“說什麽呢？什麽打人啊？我們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嗎？”

另外幾個聲音嘻嘻笑著說。

“兄弟之間勾肩搭背，踢一腳踹一腳的，都很正常。”

“這麽寶貴的下課時間，你不跟我們這些朋友一起玩，莫名其妙地不理人，還往外衝，那我們不得好奇一下你要幹嘛啊？”

“趕的啊，你不是說要拿快遞嗎？去啊，我們跟著你。”

……

“……”

葉空默默地低頭看了眼手機。

“伊萊先生”的資料上，的確寫著23歲，而ip地址也的確是玉山大學。

可耳邊同時還在傳來那些難聽刺耳的笑聲。

“趕的！我倒要看看是什麽快遞讓你這麽急，連重要的跑工作都能丟。”

“誒誒誒，幹嘛？走大門多顯眼啊，走狗。”

“這邊這邊……這不有個現的狗，多適合你。”

“瞧瞧，我們杜哥正等著給你拍照呢，難得他這麽興趣……”

“快點啊，你還想不想要你的快遞了？”

……

葉空收起手機，抬起頭，突然開口：“是伊萊先生嗎？”

·

這是一把無比悅耳的音。

帶著天然的甜，和後天的冷清。

矛盾得極其抓人。

因為音量夠高，牆那邊的靜一下就消失了。

幾秒後，才有人嬉笑著道：“伊萊先生？說的是你嗎錢一來？”

砰一聲悶響後，那聲音從牆角更加清晰地傳了過來：“你好啊，你來看看，你要找的是不是這家夥？”

葉空轉看去。

牆角一個不高的裏，綠植被開，出一張被人強迫著在地上的臉。

烏黑的頭發遮住他半張臉，出來的一隻眼睛毫無緒地看向，簡直跟死人一樣沒有生機。

葉空走過去幾步，在那些笑聲裏低頭盯著他，片刻後慢慢問到：“是你嗎？伊萊先生？”

“……是我。”他別開視線，語氣漠然，“但我今天不想拿快遞了，你改天再給我吧。”

“你說什麽呢！”

那隻按著他的手猛一下將他揪起，又往地上重重一砸，砸得他滿臉泥土，才又丟開到一邊去。

接著那空的，隻能看見幾雙穿著限量版球鞋的腳的口裏，又傳來幾個人嬉笑的聲音。

“小姐姐，你別聽他的，把快遞從這個口丟進來。”

“對啊對啊，他不拿我們這些兄弟幫他拿。”

……

葉空琢磨了一下，左右張一番。

隻見附近的花壇邊放著幾個鐵盤子，裏麵裝的都是給貓吃的牛和貓糧。

悄無聲息走過去，端著裝牛的碗走回來。

“好啊，那你們誰把手出來，我把快遞給你。”

幽幽道：“東西不重，但要輕拿輕放，我怕放地上給磕壞了。”

那邊響起“嘖”的一聲。

一雙球鞋的主人主靠近，然後出來一隻戴著昂貴手表，一看就養尊優的手。

“真他媽麻煩。”那人說，“趕的。”

葉空笑了笑，俯視著那隻爺的手，蹲下來，傾倒碗——

不知放了多久，其中還混雜著些貓糧的就這樣倒在那隻手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那人似有一秒的懵，隨後便是一聲巨響的“臥槽”。

他倏地就要把手往回收，葉空卻更快一步，著那隻不鏽鋼貓碗狠狠砸了下去，同時用力按住他的手腕。

“臥槽！”

一聲慘響起：“你他媽誰啊？你是不是瘋了！放開老子！”

“我是你爹。”

葉空按著那隻拚命掙紮的手腕，臉上風輕雲淡，甚至帶點笑。

蹲在地上，再次舉起貓碗，對著那隻筋骨凸出的手一下又一下地砸下去，仿佛在玩什麽遊戲般認真又歡快。

“誰讓你不記得我了？這麽不孝不就活該挨打嗎？”

牆那邊在接連不斷的慘中頓時嘈雜起來。

“你怎麽了？”

“什麽況？”

“那邊的娘們兒在幹嘛呢？”

“你把手回來啊！”

“啊啊啊啊好痛！別打了！”

“也要我能得！”挨打的人大道，“你他媽有本事別跑！你們還不快過去抓！”

……

一串慌混雜的腳步聲遠去了。

葉空死死著那隻已經被砸得滿是青紫的手，覺到牆那邊有人靠近了。

稍微了口氣，隻聽那邊有一道從未聽過的年嗓音在問：“你是誰？為什麽要打人？”

“都說了我是他爹。”葉空漫不經心地說，“看不慣兒子在學校囂張跋扈欺負人，所以充當一回正義的快遞員咯。”

“哦，”又說，“你要是羨慕，我也可以給你當爹啊。”

“……”那聲音發出一聲冷笑，“很好，希你待會兒也能這麽正義。”

“待會兒？什麽待會兒？”葉空轉頭看了一眼。

估算著時間，又按著那隻手狠狠地跺了一腳，接著就在男生的慘中飛快地丟開碗，溜之大吉了。

等一群年呼啦啦趕到時，牆角已經隻剩下一隻空的貓碗。

而狗爬出來一個臉發青的年，他舉著慘不忍睹的右手，巍巍地朝對麵一指，咬牙切齒道：“往玉山那邊跑了！趕去找！”

·

葉空走在人群中，用畫手十一的微博號給“伊萊先生”發了條消息。

【伊萊？玉山大學係？二十三歲？】

【怎麽沒一條是真的啊。】

【你居然是個高中生？還是個慘兮兮的高中生？】

隔了很久，直到快無所事事地把整條街都逛完，手機才終於震了一下。

那邊先是發來一個問號。

接著才恍然大悟。

【剛才不是快遞員，是你？！！！】

【你怎麽會來玉洲？又為什麽來找我？】

【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許多的問號和歎號，充分表明了他的震驚。

卻讓人很難和剛才那個挨打都死氣沉沉的年聯係起來。

葉空歎了口氣，手機又震了一下。

【你剛才是不是瘋了？他們都是玉洲本地的豪門子弟，現在正在發瘋一樣的找你，你一定要躲好了！】

葉空又歎了口氣。

人生中第一次和網友麵基，沒想到居然也遭遇了見死——各種方麵的見死。

【找個時間來玉山大找我吧，我在這邊當換生。】

【至於那些找我的人……】想了想，繼續打字：

【要是真讓他們找到了，就算他們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