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一震，猛地回頭。

葉臻站在門的影，不知聽了多久，直到此刻才慢慢抬起頭來。

他好像看了小雨一眼，又好像沒看。

那是任何人都沒在他眼中見過的，極度的倦怠之。

最後視線落在葉空上，他慢慢道：“我都不知道，你這麽會罵人。”

“你也太低估我了，我如果真的要罵你，你會哭的。”

葉臻似乎已經懶得再說什麽，轉頭就要走。

看著他好似累極的背影，小雨心底突然升起一從未有過的慌，下意識往前走了半步，卻依舊什麽也說不出來。

片刻之間，葉臻已經走遠，出同樣藏在門後的另一個影。

是方思婉。

之前的憤怒之全都從臉上褪去了，此刻葉夫人正一臉淡定地朝葉空招手：“寶貝，回去了，你哥今天也回家吃飯。”

葉空邁步走去。

肩而過之時卻被小雨抓住了袖子。

微微側頭，對上了小姐前所未有的痛恨眼神。

“你憑什麽……”幾乎是咬牙切齒，眼底也漸漸浮現了一層淚，“你憑什麽三言兩語就要否定我們的七年？你憑什麽隻用臆測就斷定我們之間沒有？”

“說得那麽頭頭是道，你也不過是為了讓我和你哥徹底分開，你也不過是覺得我配不上他而已！”

“……”

葉空抓住的手指，慢慢挪開：“首先，那不臆測，那據現實，合理推斷——現在，我還要另外加上一個推理結果。”

“小姐，讓你深陷其中的不可自拔了這麽多年的，不是你似是而非的，而是你不堪一擊的自尊。”

丟開小雨的手，大步走了大樓裏。

·

方思婉一把拉住葉空的手，無比親道：“寶寶，你剛才那些話說得真好。”

說：“你哥以後肯定不會再跟糾纏不休了，也省了我再對付的力氣。”

葉空有幾分興趣地偏頭：“媽媽本來打算怎麽做？”

“現在是法治社會，肯定不能幹違法的事，”方思婉淡淡道，“但是想點辦法，讓從娛樂圈離開，還是可以做到的，這樣就不用再跟你哥有來往了。”

“那為什麽之前不這樣做？”

“還不是因為你哥，固執得像頭牛，我們隻能投鼠忌。”方思婉又道，“現在好了，你哥看來是真的不會再回頭了，那我也不用費力了。”

拉著葉空高高興興地上了車。

葉臻在後座上扣著帽子，一副拒絕流的模樣。

方思婉也不生氣，還對著葉空饒有深意地抬高了音量，道：“哎呀，空空我告訴你，這啊，就是要肯付出、肯退讓的人才能談的。”

“當初你爸對我，那才真正的呢！所以說現在的年輕人啊，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了，以為時間線拉長一點，彼此親過吵過架，那就——哎喲，簡直不要太搞笑……”

“媽！”葉臻睡不下去了，拿開帽子拖長聲音暴躁地喊了一聲。

方思婉撇撇，倒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葉臻把帽子扣回去，等車開出去好一會兒，他才突然又揭開帽子，看著葉空的背影道：“你怎麽懂那麽多？說得頭頭是道的。”

他幹脆坐起來，一手搭上葉空後的椅背，懷疑地道：“你不會以前就早？不會連前男友都有一打了吧？”

“……”葉空轉頭看了眼這張寫滿懷疑與怨念的帥臉，扯了扯角，“我隻是聰明而已。”

回視方思婉陡然張起來的目，歎了口氣：“我不是說了嗎？雖然沒親驗過，但我見過，旁觀過別人的。”

葉臻將信將疑地躺回去，輕哼一聲道：“隻是旁觀過就敢來當知心姐姐，你可真自信。”

沉默良久，他又突然道：“但你說得對。”

帽子底下，男人的聲音平靜響起：“仔細想想，我們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斤斤計較，生怕自己比對方付出得多了一點。”

“或許我們從未真正過彼此，隻是被青春期的荷爾蒙控了，又遲遲舍不得從那種錯覺裏走出來而已。”

另外兩人都沒說話。

但葉空接到了方思婉高興且讚許的眼神。

甚至對豎了豎大拇指，用口型道：“做得好！”

葉空：……

原本真的不是為了棒打鴛鴦而來的來著。

不如說正好相反，是不想因為某個傻的稚稿件而讓小雨遭到連累，所以才特地來當個滅火員的。

誰知道，不知不覺就變這樣了。

但也算勉強完任務吧。

葉空琢磨著，又聽到葉臻如同夢囈的聲音：“可人真的能遇到那種嗎？”

“甘願為了對方，不計得失的付出一切的，真正的。”

葉空也沉默了。

方思婉卻無比肯定地說：“能。”

笑著道：“我不就遇到了嗎？我的孩子們也肯定都能遇到的。”

“這可不是能用基因傳的東西。”葉臻吐槽。

“那……”葉空突然提起了毫不相關的話題，“你還要查嗎？那個花葉雜誌的撰稿人？”

“……不查了。”葉臻毫無起伏地說，“反正我越是在意，說不定那人就越是會寫出更誇張的東西。”

“而現在的輿論總是會消失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突然覺得輕鬆了很多。”

下車後，葉臻在門口住了葉空。

帽子擋住了他的眼睛，隻出微微張合的薄。

他說了一句輕輕的：“謝謝你。”

“無論是你在媽媽麵前特意維護小雨，還是你為了我而說的那些話，我都會記在心裏的。”

葉空：……

啊……

眼神飄忽的想：倒也不是為了你。

“還有，”葉臻抬起頭，金發下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盯著葉空，“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那個掌。”

“……”葉空飄忽的眼神慢慢轉移回來。

可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隻任由他把話說完。

“無論是什麽原因，我都不應該對你手，”葉臻說，“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他看起來很不練，以前應該很，甚至可能從沒對人道過歉，可他在努力住本能的傲慢，讓自己表現得自然而誠懇。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被套住的大型犬，渾都著快要炸的別扭勁兒。

葉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別墅門前明，卻陷古怪的沉默裏。

葉臻很快就憋不住的黑了臉：“你倒是說句話。”

“唔……”葉空眨了下眼，笑了笑，“其實你沒必要道歉……”

“那怎麽行？我……”

“因為從你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轉走進鐵門。

葉臻愣愣地站在原地，片刻後才突然抬頭：“什麽結束了？”

“當然是我們的關係。”

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子，剩下清淡的餘音繚繞在葉臻耳畔，讓他突然之間，從心髒深，升起一淡淡的涼意。

莫名的，他突然回憶起，當時那個掌之後，葉空說過的話。

【本來，我是該十倍討回來的，但因為我們有緣關係，就抵消了。】

“抵……消？”

葉臻喃喃地重複這兩個字。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模糊的明白，在葉空那裏，被那個掌抵消掉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炎炎烈日下，葉影帝突然有種墜冰湖般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