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空在輕微的晃中醒來。

睜開眼，迷迷糊糊看見頭頂璀璨的水晶燈。

這裏是酒店大堂，距離剛剛暈倒的溫泉池門口，應該也就百來步的距離。

“我醒了。”

低低的聲音止住了葉亭初匆忙的腳步。

低頭一看，葉空正瞇著眼睛，就像怕那樣側頭把腦袋埋進了的肩膀。

葉亭初：……

“天哪，居然是公主抱，”葉空發出含含糊糊的聲音，“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公主抱。”

葉亭初：……

這何嚐不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公主抱別人？

方才在張之下本能的選擇了這個方式，這會兒葉亭初才覺到不自在起來——平常本來就是個距離很重的人，哪怕跟家人也都從未如此親昵過。

“你……還行嗎？”

“低糖，過了那一陣兒就好了。”

“那你下來自己走。”

“……”葉空默默瞧了一眼，“不要。”

又說：“但你可以背我。”

“……”這種好似施舍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葉亭初難得產生了吐槽的衝，但還是忍住了，默默把人放下來，又半蹲著任由趴到背上。

於是很快的，那些還在空中花園裏喝酒嗨的二代們，就看到了這天方夜譚的一幕。

“臥槽那是葉亭初嗎？背著誰？”

第一個人趴在欄桿上指著下方大喊起來。

接著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紛紛過來，甚至有人打開手機拚命放大鏡頭，直到把兩人的臉都看得清楚。

“是葉空！”

“倆怎麽都漉漉的？”

“可能是泡溫泉泡暈了吧？”

“但是那可是葉亭初，有玉洲冰川之稱的小葉總誒！據說在葉家以外的場合，連爹都得不到的一個笑臉，這種人居然能和自己妹妹嗎？人設都崩掉了吧！”

“會背妹妹的葉亭初……emmm這覺，和我第一次見到坐在椅上的溫璨的一一樣。”

……

說話間，下方的兩人已經走進了電梯，再也看不到了。

接下來走他們視線的，是同樣渾淋淋，卻孤一人的葉寶珠。

“謔，這什麽？對妹妹也能喜新厭舊嗎？”

“看著怪可憐的。”

“是嗎？”周頌把手機鏡頭移向葉寶珠，放大了二十倍的鏡頭裏，出現了葉寶珠被劉海遮擋的表。

即便隻能看見下半張臉，卻也已經足夠鬱、晦暗、甚至能看出死死咬的牙關。

喝得微醺的周爺翹起角，就像看到什麽有意思的事一樣，笑道：“我倒覺得，看起來很有攻擊力。”

“像一條正於狂犬病潛伏期的狗。”

·

電梯裏，葉空伏在葉亭初背上昏昏睡，突然聽見葉亭初說話了。

“什麽？”

“我說，”人隻好重複，“你不是下午才吃了一大份甜品嗎？怎麽還會低糖？”

“我貧啊。”葉空閉著眼，“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十五歲到十七歲期間，我貧到隨時隨地都能暈過去的程度。”

裝潢華麗的電梯裏，好似隨時都能睡過去的聲音被地毯和牆壁吸收。

“那時候睡覺都睡不好，半夜會在心悸中醒來，然後經常的耳鳴，啊，有一次，我本來正在翻窗戶，想從房間裏爬出去，結果翻到一半突然頭暈，差點沒摔死我。”

電梯不斷上行。

葉亭初在金屬鑄就的門上看見模糊的自己。

一直沉默著，隻有托著葉空膝彎的手，不知不覺地用了力。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葉亭初背著人走出去，緩聲問道：“為什麽要翻窗？”

“……”葉空沉默片刻，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更地環住葉亭初的脖子，然後把額頭蹭到頸窩裏，在微微僵住時，語氣隨意的問，“你這麽背過葉寶珠嗎？”

“……”你轉移話題的方式也太簡單暴了，甚至一點掩飾都沒有啊。

可是這個問題……

葉亭初冷淡道：“小時候背過。”

“真好啊，”葉空用一種冷冰冰的毫無起伏的聲音，吐出好似在嫉妒的哀怨臺詞，“我小時候可沒有姐姐背我牽我抱我，比我大的人都揍我，他們會把我的床弄，把我的飯盒砸碎，還往我的服上寫畫……但這些都毫無新意。”

“……”葉亭初腳步緩慢，就像背上背著的不是個不到一百斤的單薄，而是一個沉甸甸的，能將人垮的存在。

無聲的吞咽了一下，才沉著地問：“那最有新意的是什麽？”

“最有新意的啊……”葉空低低的笑了一聲，清淺的呼吸噴在人微涼的皮上，帶來微薄的暖意，“最有新意的是，他們像種花一樣把我埋進土裏，隻留下一個腦袋在外麵……”

葉亭初猛地停住了腳步。

可葉空似乎毫無所覺，依舊閉著眼，漫不經心的繼續說：“多虧了他們，那個晚上，我第一次全程見證了星星的升起與落下，然後我就畫了我至今為止最滿意的一幅星空圖，有時間給你看啊。”

“……”

葉空睜開眼，奇怪道：“怎麽不走了？我很重嗎？”

“……”葉亭初這才重新向前走去，慢慢說，“是啊，重死了。”

“……怎麽可能？”葉空不高興了，“我可是一點都不胖的，你應該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弱了。”

·

姐妹倆的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片刻後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直至一切靜都消失，拐角才出現了一角椅的影子。

助理推著溫璨停在角落，循著男人的視線看向走廊盡頭，好一會兒才問：“先生，還要去探嗎？”

“……不了。”溫璨道，“讓好好休息吧。”

·

葉空吃了塊巧克力，又洗了個澡，才在床上躺下。

等安頓下來，葉亭初才把自己收拾整齊了。

才剛在沙發上坐下，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來人是葉寶珠。

服頭發還著，看地毯上的跡，應該已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

開門後抬起頭來，鬆開咬的，沙啞道：“姐姐，我來看看，怎麽……”

一個樣字還沒出口，在葉亭初冰涼無機質的目裏，的聲音陡然消失了。

葉亭初等了幾秒沒等來後續，問：“怎麽了？”

“……”葉寶珠輕輕打了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