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照沒料到的直白,思索了許久,才抬頭盯著的臉,嗤笑了一聲。
“半年……娘娘好大的口氣,你要與我作賭,需要我做什麼?”
落薇跟著他笑起來,笑意卻沒到眼底:“很簡單——我只需要你什麼都不做。靖秋之諫中陸沆死,宋瀾聽你言語,漸開濫殺之念,如今刺棠案重翻,他必用你為主審。當年一首《哀金天》,要了朝中半數肱之臣的命,我實在不愿再見當年事重演了。”
“哈哈哈哈……”常照拊掌大笑,“你冒險來此,竟是為了此事?娘娘啊娘娘,我本以為你是聰明人,既然察覺到你我目的一致……你就放任我引著陛下往潰爛去,朝中天翻地覆、日月無,你再出現,事半功倍。你的名聲那樣好,屆時,汴都群臣和百姓會夾道迎你,我也不過是你砧板之,你何必冒險來多此一舉?”
他笑了半晌,忽然一僵,旋即便不常見地激起來:“葉壑自北境來,燕世子是你摯友,你下谷游山時,就該一路北上,直接引兵回朝的,蠢、蠢哪!若我有你的籌碼,此時汴都已是我囊中之了。”
“常大人,你醒一醒罷,”落薇冷冷地打斷他,“宋瀾不是蠢人,他因何會栽我們的圈套?這權將他的雙眼蒙蔽得不見,你可要當心一些,不要變他那樣的瞎子。”
常照卻反嘲道:“娘娘難道不是在玩弄此——玉秋實因何萬念俱灰?西園命案,真相如何?林氏一族怎樣覆滅,碎玉殺蟬又是誰的布置?我雖不是事事都了解徹,總能猜到些許,你走的也是一條丹霄踏碎之路,遮遮掩掩有什麼意思——自古以來,沒有一條道路是不需要犧牲的!”
落薇端起方才蘇時予留下的茶水,啜飲了一口。
“王霸雜之、儒外法,本是古人訓言,可凡事總該有輕有重、有所取舍。我今日勸常大人一句,玩火者自焚,玩弄權,便一定會被此吞噬。”
“難道我所說之事,不是你們所為?”常照反問,“其名曰同道,到底還是會落彀中,我只是比你們坦誠罷了。”
“是我們所為,可是我很久之前就明白,我使,是為了守死、善道。”
落薇將茶盞擱下,起與他對視,毫不躲閃地道:“權于我們而言,是為了自保、為了保護!守道的前提,便是不要以它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人,這世上,唯一能夠慷慨的犧牲只有自,天賜萬民以之,不是為了食者鋪路的!”
常照道:“你自去瞧瞧亙古以來的史書,瞧瞧那些君主,詐之主、詭譎之主、無之主,他們才是勝利者!你要贏,還要姿態面地贏,哪有這樣的好事?”
落薇閉上眼睛,回想起不久前的某個深夜,想起葉亭宴在懷中描繪的夢,他說“勝利者站在史冊的刀尖上揮手”,他問“這就是我們支離破碎的道嗎”。
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從很久以前開始,和一起走過許州那條漫長山道的人,一定會是宋泠。
這天下有無數人從芳春中經過,他們駐足瞧見花瓣下的鮮,抬頭發覺,只有對方停下了腳步。
“他們是勝利者,他們就是對的嗎?”
吸了一口氣,平靜地坐了回去:“我貪心不足,就是要姿態面地贏,常大人不信有這樣的事,便與我作賭罷。”
常照站在原,半晌沒有說話。
最后他才開口道:“好,娘娘,臣便與你打這個賭,半年之,我定不使汴都城中重演金天哀,可我力所能及,畢竟有限,保不下來的,我不會冒險。”
這一句話便夠了,落薇終于松了一口氣:“如此,足夠。”
常照道:“娘娘要做自己的事,順便賣了臣一個人,便要臣盡心竭力,實在是好生意。不過你還沒有說,倘若你輸了,該當如何?”
落薇戲謔道:“常大人有宋瀾相信的本事,汴都所有劊子手手中的刀,便全是你的籌碼,何必還要討旁的?”
常照大笑道:“娘娘這是無本萬利啊。”
他笑夠了,慢條斯理地開口,語氣很溫:“不過你到底還是小瞧了我,就半年,半年之后,若宋瀾仍在皇位之上,我先殺他,殺你、殺葉壑,再屠汴都全城——娘娘猜,我做不做得到?”
他說得輕描淡寫,口氣卻很篤定,落薇不清他的底牌,卻因他的口吻霎時到了一種骨悚然的栗。
這不像是一個文臣的口吻,更似是浸在的腥氣中,才會磨礪出來的漫不經心。
被設計見面、威懾了一夜,見怔在原地,常照終于舒心了些,他拂了拂袖,主為開了房門:“樂樓熱鬧,兩敗俱傷自然是不好的,只是娘娘出門可要小心一些,別人知道了你在汴都藏何——葉壑若是暴,你們以后可就不好行事了。”
落薇定了定心思,重戴了斗笠,飛快地離去了。
常照站在門前,喃喃自語:“忘了問你一句,你們所作所為,是為了他麼……”
他垂下眼睛,表終于松懈了一分:“他都死了,你們守他的道,又有什麼意義?”
落薇走遠之后,蘇時予才回到房中,有些不安地問道:“與你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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