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大家上了車,高聞星哭得太累,在媽媽懷里睡著了。
這一次開的是占喜的車,因為高元怕自己太激開不穩,他和駱曉梅帶著孩子坐到后座,駱靜語坐副駕。
占喜把車啟后,高聞星一下子又醒了,嗚嗚哇哇哭個不停。
可憐的小家伙完全沒法表達自己的恐懼,大概是被汽車的發機聲音給嚇到了,也許還有他自己的哭聲。他總是哭一陣停一陣,眼淚汪汪地到看,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大人們誰都不能同,猜不星星現在是在怎樣一種境里。占喜去網上聽過所謂的模擬人工耳蝸聽到的聲音,跟電音似的,刺刺拉拉有很多雜音,不管是講話還是環境音都有變形變調,想一想又覺得很不客觀。
是個健聽人,誰能知道聽障人士聽到的到底是怎樣的聲音?他們又沒法證明,況且星星才一歲出頭,什麼都不懂,這時候估計就只剩下了害怕。
在星星從沒停歇的哭聲里,占喜把高元一三口送回家。車上只剩和駱靜語后,轉頭問他:“我們去茶室,還是回家?”
駱靜語回答:【回家。】
占喜就開車回了青雀佳苑,一路上,和駱靜語沒有流,也沒法有流,開車時他從不會打擾。
車子停到地下車庫,駱靜語從下車到進電梯,再到走進1504,始終打不起神。占喜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關上門后,轉就抱住了他。
的臉頰在他肩膀上,手掌很用力地著他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很快,駱靜語的抖起來,占喜吸了吸鼻子,強自忍住淚意,意料之中地聽到了他的哭泣聲,由抑在間,漸漸變得難以抑制,最后竟是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大哭。
占喜知道,小魚是在為星星高興,除了高興,還有羨慕。
他沒有機會做這樣的手了。
二十八年,二十八年啊!他在無聲世界里過了二十八年,原本是有機會能聽見的,但是他錯過了。
也不能去怪爸媽,他們也是沒辦法,那個年代普通家庭砸鍋賣鐵都拿不出那麼多錢。后來他有錢了,卻早過了安裝年齡,這輩子就是這樣了,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駱靜語地抱著占喜,任由眼淚流。
他知道歡歡是懂他的,不會笑話他,就讓他放肆地哭一場吧。
他真的太羨慕太羨慕星星了,小家伙才這麼點兒大就能聽見聲音,是駱靜語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心愿,也是他此生都無法實現的妄想。
聲音到底是什麼?
下雨時的“嘩啦啦”,小貓時的“喵喵喵”,打雷時的“轟隆隆”,風吹過樹葉時的“沙沙響”……
這世間充斥著數不清的聲音,樂能演奏出旋律,人們會唱聽的歌曲,小們會鳴……大家都會說話,每個國家有不同的語言,還創造出了那麼多的擬聲詞。
這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駱靜語都不懂,從來沒有過,寫作文時都是瞎寫。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去諮詢人工耳蝸的一天,揣著一張幾萬塊余額的銀行卡,滿心期待地幻想著,要是錢不夠,就問姐姐借一點。
當時在他邊,都是帶著年孩子的小夫妻,偶爾有幾個年人,耳朵上也都戴著助聽。有個比他大幾歲的孩用手語和他閑聊,得知他一點兒都聽不見,也沒戴過助聽,就說他可能裝不了。
駱靜語那會兒才二十歲,很不服氣地和爭辯,說小孩都能裝,為什麼他會裝不了?他會很努力去學習說話!他還那麼年輕!
孩對他笑笑,說你先問過醫生吧。
后來……后來就被醫生徹底澆滅了希。
駱靜語哭了好久才止住眼淚,占喜著紙巾幫他眼睛,心疼不已。
拉著他去沙發上坐下,駱靜語眼睛都哭腫了,雙手了臉,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沙發靠背上。
占喜依偎在他邊,抓著他的手,手指挲著他的手背,駱靜語終于冷靜下來,轉頭看向,很勉強地笑了一下,打手語說:【我沒事,別擔心。】
占喜對他打手語:【我知道你心里難過。】
駱靜語搖搖頭:【我不難過,我是高興。】
占喜點點他通紅的鼻尖:【哭這樣還高興?】
駱靜語不好意思地笑,雙手在面前比劃著小幅度的手勢:【你不高興嗎?星星長大,可以親口對他喜歡的孩子說,我你,可以和對方聊天,一起去看電影。】
占喜打手語:【你也可以啊,我們不是也一起去看過電影?】
駱靜語搖搖頭:【他可以打電話,可以聽音樂,可以去普通學校聽老師講課,可以開車,可以做很多很多我做不到的事。】
他停頓下來,眼睛紅紅地看著占喜,又一次打起手語,【我其實……也沒有那麼貪心,我其實,就只想聽聽你的聲音。歡歡,我真想聽聽你的聲音,可是我聽不到,我永遠都聽不到。】
他的眼淚又從臉頰落,這樣的話語,是他第一次當著占喜的面表達出來,原本都已經放下了,卻在看到星星能聽見聲音那一幕后,輕易地勾起了深藏心底的那份憾。
占喜再也忍不住,眼淚也涌出了眼眶。
想小魚這人怎麼這樣啊?怎麼辦嘛!的聲音有什麼好聽的?一直陪著他呢,這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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