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下了場夏末小雨,斷斷續續地下到深夜,君熹很喜歡這個天氣,大晚上也不用上班,就在應晨書懷裏和他閑愜意地聊婚禮的事,說下次去北市的婚紗就可以試了。
他說好,又說最近帶去做個孕檢。
聊著聊著,君熹就伴著雨聲睡了。
深夜裏偶爾幾記雷聲飄過窗邊,應晨書一直把君熹抱在懷中,怕被吵到。
睡著睡著,他咳了聲。
兩聲後他就醒來了,松開了君熹,再漸漸往一側挪,最後起下了床。
應晨書到起居室裏倒了杯水喝。
外面雷聲不斷,時遠時近,他一邊喝水一邊注意著臥室裏床上的靜。
轉頭再去倒水的時候,忽然床上就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響。
“唔……應先生,去哪兒了……”
應晨書放下杯子過去,“我在這。”
君熹發現他不在床上,而浴室起居室和帽間也全都沒有燈,反正他就是不在屋裏的樣子,就不由困地喊人。
應晨書走到床邊,扯被子給睡眼惺忪的人蓋好,“繼續睡,沒事,我起來喝水,有點。”
“唔。”
點點頭閉上眼。
應晨書忍住腔的不適,緩了緩,再次去了起居室。
趁著屋裏的人睡覺了,他拿著杯子出了房間,在外面咳了會兒,待人徹底正常下來,才把水灌下後進屋去。
一躺下邊的人就閉著眼徑自往他膛鑽。
應晨書了的背哄。
天亮前天已經虹銷雨霽,屋外秋風陣陣,應晨書彼時才睡了過去。
睡得不久,早上起來陪君熹吃了早餐送去上班後,他的車子拐去了醫院。
這次檢查結果和幾年前有些類似,當年在北市剛開始不舒服時查出來的就是這個模樣,有發展肺炎的趨勢。
司機很張,勸應晨書開個藥。
應晨書如今也不用勸,自然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的。
不過他本來打算早上回一趟應家老宅,但因這事兒耽擱著就沒有去。
下午應晨書接到了家裏的電話。應家老宅的管家給他來電,問他早上去醫院,是子有什麽況嗎。
應晨書對于應家知道他上醫院的行程也沒有太過意外,上一次回去之後,家裏人明顯懷疑他是否拿子來說事,故意想以不行為借口離開工作場合。只要他無法工作,那他對應家就沒有特別大的價值了,家裏就會答應他的婚事。
誠然應晨書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他是以事實為依據的,不是人好好的,卻說不行。
但那次過後,應家囑咐醫院以後彙報他去複查的行程,也很正常。
應晨書也不介意家裏的做法,只是家中既然有了他的行程,也自然能從醫生那兒拿到他的檢查結果,但現在管家還打來問,就說明,問的不是結果,而是一種,示弱,關懷。
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但應晨書依然也不在意,配合地說了兩句子的況後,說他明早再去,今早錯過了時間,但下午家裏一般沒人。
管家說:“您要是晚上有時間,也可以來一趟,今兒爺爺和您父親晚上都在。”
這話意思就很明顯,等他。應晨書應了。
晚上君熹剛好有人約,大學舍友來覽市工作,找了。
應晨書送去,完了自己拐去了應家老宅。
君熹不知道他要回家,還以為他和早上一樣轉頭回的他們自己家呢。
明順公館一直安安靜靜的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這幾天裏,應家老宅中也確實是車水馬龍,人頭攢。
大抵沒想到最後真的是這樣的結果,應晨書真的毫不猶豫地去走了這條道,婚期未至,他卻先領了證,甚至自己去開了證明,讓應家整個始料未及。
消息已經滿世界傳開,北城那邊與應家好的已經相繼發了消息道賀,還問喜酒何時,而覽市這一塊兒,之前有意和應家結親的那幾家都相繼打聽這出乎意料的事。
搞得應家的人繼08年應晨書梅令弘出事後頭一次這麽,幾乎憂外患,但是這次有別以往的是,之前那次整個應家在風雨飄搖的漩渦之中,別人不敢親近,唯恐被連累,但是這一回,外人還以為應家喜事臨門,伺機打招呼攀談的那一個熱誠。
這天是八月七號,立秋了,和昨晚那場雨有些應景,今天的天氣湊巧有些涼意。
應中霆所住院落為應家的西苑,去的那條路種滿了樹,經過昨晚那場不小的雨後,今天的滿地鵝卵石都是掃不盡的枯葉。
西苑大廳見的在晚上飯後還燈火通明,但也很安靜,此刻除了已經年過八旬早不理外面事務的應家老爺子之外,就是據說最近氣得子略有不適的應非昂。
祖父與父親坐在屋裏等著應晨書,沒有其他人了。
應晨書走了進去,和從前一樣,見人就喊,虔誠孝意不減,仿佛和家裏沒有任何意見不合。
應家老爺子手中捧著一杯煙氣繚繞的茶,在古古香的大廳中,沉穩的面容上一雙如深潭的眼眸無波無瀾,依稀有著年輕時叱咤行事的氣場與風貌。
應晨書到廳中落座後,又問候了父親的子。
應非昂懶洋洋說了句死不了,末了端茶喝了起來。
應中霆蒼老卻仍有神的眼看了孫子好一會兒,其實知道這個孫子的品,會出這樣的事只是家裏實在違逆了他心中最深的與底線,所以他只能擅自做主。不是說出了這個事之後,他就真的想和整個家族毫無瓜葛。
應晨書不是這樣的人,應中霆是了解的。
他嘆息一聲,自己主開口緩解僵局:“晨書啊,一陣子沒見,我聽說,你父母不同意後,你就自己把婚給結了……”他搖搖頭,“證可以自己領,但婚禮也想自己辦的話,何統。”
應晨書沒有把個中緣由說出來,想必老人家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他就不再表達什麽自己的想法了,不想一晚上把兩位長輩再次氣倒。
應中霆也沒有徑自深追問,而是迂回到別問他:“你外公那邊,聽說是不讓你離開北市,你自己什麽打算,晨書。”
應晨書靜靜地看著爺爺:“看我,合適就回去,不合適就退了。”
應中霆矍鑠如火的目凝著他:“所以你是打算結了這個婚後,就徹底和應家不再有牽扯了是嗎?”
“沒有。”應晨書不作思考便回答,“我若回去工作,還是和從前一樣,我在的一天,利益就是屬于應家的,我只是明確知道自己無法如同曾經一樣,為家裏做的那麽多了。”
他把目從爺爺那邊徐徐移到自己上位的父親上,“但如果,家裏不願意我再在這個位置,這個圈子裏了,我不配再站在那個原本是應家供應給我的位置,我可以直接退出來,如之前所言,手上的東西我會稀釋給應家其他人,我不會再家裏帶來的資源了。”
應非昂呼吸急促,室氣一下便低了起來,似乎秋意陡然加重。
應中霆的眉頭已經蹙起,蒼老面容上掛滿了不滿,“你這話說的,是生怕送不走你父親嗎?”
應晨書垂下眸輕籲口氣:“我沒有這個意思,對不起。”
應非昂沒忍住,這一晚上終于主開了腔,悠悠反問他:“你沒有,你是沒有,但你既然清楚你這婚已經結了,旁人無法奈你何了……那你有些話大可不必再說出來。”
應晨書不卑不地迎視上父親的目:“我願意退出家族利益圈是我的誠意,拿了什麽就放下什麽,是我該做的,也該表明清楚的,不是有意氣您。”
應非昂再次深呼吸了幾道。
應中霆他的目在他的話語中已經再次加深,更加深刻知道了他的態度……他的品行。
他語氣溫和下來:“好了,你父親怎麽說都是為了應家好,你也是如此,這話題過了。”
應非昂端起茶水深深灌了一口。
應中霆再次婉轉了話題問孫子:“我聽說你早上去醫院了,還開了藥,有些肺炎?上次也是因為這樣後來發展癌癥,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
應晨書:“還行,目前還算穩定。”
“你多注意,定時去檢查,總不能再來一遭,那你爺爺可不住這樣的打擊。”
應晨書頷首:“我知道,不會有大礙,您放心。”
應中霆輕嘆口氣,點點頭:“那後續,正常來說,合適的話,你是會回去工作了?”
靜默稍許,應晨書說:“看家裏的意思,這事兒我聽安排。”
“這事兒”三個字,說出來本該是惹人生氣的話,但話音落地,他腔一陣不適,輕咳了一聲,又接連低低咳了會兒。
應中霆斂著眉頭看了會兒他,直到他停止了咳嗽才去看他這位孫子的父親。
應非昂端著茶杯,也是直到大廳中咳嗽聲停下了,才喝了口茶。
收到父親的目,眼看老人家眉心都是對孫子的擔憂,他也知道是時候開口表達今晚喊人回來的目的了,不能真的讓應晨書以為,是整個應家,他的父親,對他都是真的只有利益關系,甚至這一刻面對他不適的咳嗽聲都無于衷。
應非昂瞅了眼咳完端起茶低頭喝了整整一杯的兒子。
他爺爺喊了西苑的管家上來添茶。
待人一走,應非昂開了口:“你外公老早已經答應你了,事到如今我是覺得,既然你是毫無取消那個念頭的意思,自己已經去登記了,那行……家裏可以答應你這門婚事,總不能真的在你說了那樣的話後,大的小的你都不願意放棄後,你父母還真的繼續你拋妻棄子。”
應晨書再次扶起茶杯喝。
應非昂:“應家可以為你辦這個婚事,但是晨書,你也要知道,你這個事,雖是你自己的私事,但你已婚的消息一傳出,最近南區的天,有些了,你應該也收到了很多恭賀的消息,給你恭賀的人自然也給家裏恭賀了。而沒有恭賀你的人,你也懂得是為什麽吧?你不止給家裏一個措手不及,也給了南區不要和親家攀親的人一個措手不及,那一家對應的不是一家,是對方一整個好的圈子。”
應晨書:“我知道,我會盡快回去工作……南區出不了問題的。”
應非昂揮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先好好養你的子,就算這輩子都不回去工作,但只要你不離應家,只要你還在,那外面的人就會忌憚,你也清楚你的能力超家族了,所以你才有講條件的籌碼。
總而言之,你再超家裏,可要是把自己惹出來的患全留給令弘理,他力也大,而你……就確實對不起家裏了。”
他看兒子:“你自己考慮,家裏同意這門婚事,已經是最大的退步了。”
應晨書徐徐開口:“我缺的從來不是考慮,自始至終……”他捧著茶杯淺笑,“我想做的我都清醒,我在努力不辜負任何人,誠意滿滿。我今日的所有地位與就都是祖輩賞的,我知道;我的明天必定是孑然一淨出戶,我更知道。
您不用擔心我在試探,魚與熊掌皆想要,既要人,又不想再為家族效勞。我說過的話都是作數的。”
“您如今不理解的我,只是已經過了那段利益為上的時候了,那時候,我也很聽話,婚都已經訂了。”
大廳寂靜了下去,只有從窗外飄進來的徐徐枝葉婆娑聲在突兀地彌漫。
應晨書:“擁有過權力財富所以我現在不在意了,而為這段擁有過,我也還回去了足夠多的東西。所以我從始至終都想好好談,希彼此依然沒有損失,盡相滿意。
所以如今,家裏願意和我重新談,我依然誠意在,我的想法還是那麽簡單,不想惹家人生氣,也無法拋下邊人與孩子,就如此。”
應中霆徐徐垂下眸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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