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熹一直笑著，也沒說以后不會回來了。

應晨書始終沒有說話，只是陪著吃了早飯，臨到快吃完時，才忽然說了句：“律所很忙，你自己沒時間做飯。要不把阿姨帶去給你做飯。”

“我賺的那仨瓜倆棗，我還請得起阿姨。”哼笑，“算了算了。”

應晨書言又止，想說的話 其實知道的，不差錢，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都可以，但是小姑娘不愿意，要回歸平常的，正常的，屬于自己的生活了。

飯后君熹去后院拿行李。

其實是司機來幫拎行李箱的，應晨書當時站在客廳看著的行李箱，在出神。

君熹也沒去問他看什麼，想什麼，直到要走時，從他邊穿過，應晨書還沒，猶豫了猶豫，才轉過歪頭看他，“應先生，你不送送我嗎？”

應晨書低頭，和發紅的眼眶對視上。

他走到門口把門闔上，回來把按在懷里，深深按著，低頭，薄了的耳垂，滾熱的話在嘶啞的嗓音里飄出來，帶著些病態的輕：

“對不起，熹熹。”

君熹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他肩頭，想說沒有，他沒有對不起一分，從那年在別墅里被哭著求他在一起，他答應了開始，就沒有對不起過，2011年1月31日，到2015年2月25日，整整四年了，如果不是因為，他想必早就結婚了，現在生活也安定，很好，無憂無慮的。

想說沒有對不起的，但是這一刻，卻說不出口，心頭的刺疼讓怎麼也說不出這句明明很真誠的話，反倒差點說，很舍不得他……

“你好好生活，應先生。”

說完，君熹就緩緩起，手捂住眼睛，胡地了，而后在男人炙熱的目下，轉往前走，拉開門，出去了。

應晨書隨之走了出去，慢一步在后跟著。

到了門口，目送上了車，闔上車門。

隔著車窗對視了須臾，升上了車玻璃。

彼此都看不見彼此了。

正月初七的雪花又簌簌從謝安街上空飄落，正如兩人在一起那天，看似浪漫……實際那天，呵氣冰，冷的。

直到車子離開了謝安街胡同口，很久很久了，長街除了寥寥雪花飄落，再無人煙，應晨書才徐徐低下頭，轉回去。

他去了書房，沒到房間去，里面還滿滿當當都是小姑娘的東西。

但是，書房的書桌上有封信，是他沒見過的。

應晨書先是愣了愣，隨即出僵的手去拿起來，展開。

君熹的字，應晨書從初見開始就知道，寫得一手好字，才華橫溢。

開頭是，應先生。

就說明，這是給他的。

——應先生，時間好快，但要慢慢回憶的話，這四年足夠一輩子回憶了。

…

簡單樸拙的一句話，就讓應晨書心臟好像被什麼擊中，刺疼如水蔓延。

回憶一輩子……

是真的，不打算結婚了。

…

——我不知道你后悔那天答應我沒有，我是有些后悔的，當年我不知道我要什麼，可能事到如今我也不知我這輩子想要什麼，是皓月星全為我所有，一輩子自在瀟灑，愜意無憂，還是要你……

但是你可以不需要，誠然我也不妄自菲薄，我也知道，這些年應晨書和我在一起，他還是開心，愜意的，但是你們這些人，也不差這點開心，這點愜意，不差君熹……

但過去的都過去了，這世界上最讓人惆悵的便是真的沒有后悔藥，我也沒必要清高地說不該拉你下深淵。

你好好生活，應先生，好好吃藥，雖然我發現你好像吃藥也不是很舒服，那就住院，好好養，回到10年我們見面的那個狀態。

沒必要為了區區一個君熹，愧疚萬分，你的人生本不需要我，也誠如我的人生本不會有你，我也可以不需要你了，我不是當年那個冒進打人鬧到需要你去撈我的小孩兒了，我二十七歲了，是大人了，也只是你把我當小孩兒而已。

你好好吃藥，好好生活，這悠長漫漫的一生不是只有，你要好好你這幾年給自己拼搏出來的磅礴旭日，這些年我很心疼我的應先生，所以你不該這麼放棄自己的生活放棄自己的人生。

我不想要你離開你的世界，向我奔來，不需要，不喜歡，明月只適合高懸于空，不該為茫茫人海中的誰起落，我很渺小，我慕強，我只喜歡一生志得意滿，如登春臺的應晨書。

再者，你說，你要是哪天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那我拿什麼回憶。你記得，還有人答應我，我死了會把我埋在你邊的。

…

應晨書瞳孔收，怔怔看著這句話。

…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這輩子沒強求什麼，從一開始我就接自己平凡普通，我可以不被人喜，余生好好壞壞，是風生水起，是低死潭，我如今也都欣然接。

但人總不能接心里的也被剝奪吧，你要是不在這個世界上，我會恨老天。

……你要是在，我就不覺得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很苦，一點不苦，也不漫長。

這四年，歡欣夠了，夜夜滿星，君熹從未悵然過。

縱然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但有些高山，中途風景你我已經看過，也就夠了，不一定非要攀越過去，我是，你也是，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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