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走上高位之人,總有這樣那樣的特質,或寬和大氣,或狠辣無,或圓世故。”顧老夫子飲了口茶,接著道,“你上有著可貴的品質,能助你步上青云。但有得必有失,正如你消滅白子時勢必要犧牲一部分黑子,否則無從下手。當然你也可以優寡斷舉棋不定,跟敵人耗著,最后卻可能錯失良機,直面失敗。”
“聰慧敏銳是你的過人之,狠辣果決能助你走得更快,虛偽世故能保護你不傷害。有些品質在你看來會遭人非議,所以你遮掩起來,這也是你的長。”
此時謝夫人早已不在,姜煜在顧老夫子面前竟比在父親母親面前更為放松,“可長年偽裝著,越發像是否了自己。”
顧老夫子笑得溫和,“孩子,你太心急了,急于尋找一個正確的答案。可很多事本沒有答案,需要你用很長的時間去悟。”
姜煜默默思考。
顧老夫子便提議道,“不如,去游學幾年?”
姜煜驟然抬眼。
“慧極必傷。你還如此年輕,應當緩緩腳步,去看更多的人和事。”
“不瞞顧老夫子,晚輩心中也有此打算,只不過本想過一段時間再出發。”
“現在便是最好的時機。你每每以為瑣事纏,其實是為心所累。”
日薄西山。顧老夫子的白發上籠著一層昏黃的暖,面上笑容分外慈祥。
“前半程老夫可與你同行。”
姜煜難掩訝地看他。
顧老夫子笑道,“老夫這段時日深大限將至,或許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等行到嶺南,我便與你分開。”
他是嶺南越族人,只是很早就上京讀書,加之聰慧勤勉,這才日漸為人所知。
顧老夫子悠悠長嘆,“葉落總要歸。”
……
原來顧老夫子早有此打算,帶著姜煜一同南下。
他的弟子那麼多,或朝為,或廣文士,臨到最后他竟不想讓這些弟子送他一程,或哭哭啼啼,或依依不舍,總是累人。謝明嵐是他頗為喜的學生,聽說起姜煜從書院結業一事來。
顧老夫子便想起姜煜年時便是文武雙全的小才子,那雙眼漂亮澄澈,卻有著超出年紀的心思。他曾在西域來使尋釁時而出,作為大將軍之子與西域小王比斗,在將要勝出時又放過對手,屢屢如此。
在旁人看來是謙讓,但顧老夫子知道,姜煜在辱。
那次之后,每每西域來人,里頭都不見西域小王。
顧老夫子由此開始關注姜煜。
……
晚間謝夫人問起姜煜,“我的書院馬上開學,你可要來授琴?”
姜煜有過一次代課經歷,授琴雖不難,但面對一群小孩總歸不太自在。
“顧老夫子提議我游學去,他與我同行,估計就在這個月。”
謝夫人訝然抬眉,“當真?也罷。如果是老師開的口,我豈有阻攔的道理。”
姜煜沉默。
“三年后的春闈之前總要回來吧。”
“嗯。”
謝夫人看著沉默寡言的兒子,倏爾笑道,“說吧,是不是你父親與你說了什麼。”
姜煜無聲嘆氣,“父親不是多之人。只是我在沙州城看見了謝繁。”
謝夫人恍然,點點頭,“原來如此。”
姜煜看著,目沉沉。
“你表弟是阿兄送去的,與我何干。”
“……”
“再說,你不從軍,謝繁也不算占了你的。”
姜煜間發,贊道,“好盤算。”
“母親我問你,若有一日,我與謝華表哥在場上有了沖突,您站在哪一邊?”
謝華是謝家這一代的宗子,謝繁的兄長,代表著謝家最核心的利益。
謝夫人眼神又帶點悲憫地看著姜煜。
姜煜卻只覺苦。
“好,兒子知道了,您不必再說。”
他轉就走,背影決絕。
……
做了離京游學的決定后,姜煜了三兩同窗去酒樓,因為早知彼此要各奔東西,所以沒有多傷,唯有祝福前程大好。
然后是向親朋辭行,姜煜去了姜家與謝家。
姜氏族人待他恭敬有余親近不足,謝家倒是親近些,但前提是不要犯到他們的利益。
姜煜坐在茶樓雅間獨飲,枯坐到傍晚。
明嵐書院下學了。
寧姒出了書院,便看見姜煜騎著高大玉驄等在門外的街道邊。
“阿煜哥哥!”寧姒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到他跟前,“是來接我的嗎?”
姜煜點頭,從馬背上下來,手將寧姒抱上馬,“半月未見,阿煜哥哥帶你逛逛街市。”
“好!”寧姒臉上是掩不住的激喜悅。
一路上姜煜都在想怎樣開口,小姑娘不久前才與親兄長分別,他本是要代寧澈照顧的,沒想到這麼快便要食言了。
“阿煜哥哥,我很喜歡坐在馬背上的覺,只可惜我自己騎得不好。”
若是往常,姜煜定要說‘阿煜哥哥教你’的,現在卻嘆了口氣道,“你那匹小馬駒溫順,假以時日定能學會。”
“……阿煜哥哥你為什麼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小姑娘總是分外敏銳。
此時街市兩旁都是攤販商鋪,馬兒慢悠悠地邁著步子。姜煜開口,“阿煜哥哥要走了,許是兩三年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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