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母子兩人安頓在等候區,江喬著手裏厚厚一疊收費單據,在自助機前麵排隊。
晚上八點鍾,京附醫急診樓人滿為患,孩子的哭鬧聲此起彼伏。
前麵有心急的病患家屬推搡著隊,江喬太久沒吃東西,被撞了幾下差點沒站穩。頭暈目眩,一小時前剛送急診時的事浮現心頭。
夏天剛結束,周圍的建築工地開始大規模招工趕進度,來看急診的工傷病人很多。
醫院已經多安排了幾個大夫過來接應,還是顧不過來。
眼看著後送來的重傷病人不斷被醫生接走,江玉芬急得火燒火燎,隔幾分鍾就指使江喬去護士站看看況。後來索借來椅先讓林嘉平坐著,兩隻胳膊虛虛護著兒子的頭,生怕被別人撞了。
林嘉平一晚上看多了淋淋的大場麵,人已經嚇傻了,好不容易排到自己理傷口,從清創就開始嚎,到負責合的醫生下針的時候,淚已經流滿了一脖子。
江玉芬看得直吸涼氣,認定了是醫生年紀輕,不懂技來,當場就指著人家的臉發作起來。
慘的卻是江喬,不僅要勸阻發脾氣的大人,還得安小孩。
來來回回地給辦手續拿藥也就算了,江玉芬給年輕小大夫一頓輸出,甩完臉,娘倆揚長而去,江喬還要趕賠罪打圓場。
累,心更累。
好不容易排到收費隊伍最前麵,江喬打算趕付好錢,給這個疲憊的夜晚收尾。
拿出林嘉平的份證,準備掃碼。
小護士抬一下眼皮,語速很快,“這個窗口隻能刷醫保卡。”
“請問一下,自費窗口怎麽走?”
後麵的家屬已經上來掏單子,小護士把林嘉平的份證扔回來,“反正我們這一層都沒有自費窗口,你出去找個分診臺問問吧。”
公立醫院每個醫護人員都忙得像陀螺,江喬沒得抱怨。
等到終於付完錢,跑去放科拿林嘉平的ct片子,時間已經又過去了半小時。
京附醫的急診樓號稱亞洲最大,中間掏空做小花壇和應急理區域,兩側有長廊連通。
樓快速通道和電梯遍布,對悉地形的醫務工作者來說是四通八達,對普通人來說堪比迷宮。
江喬在樓梯上上下下地兜圈子,同一個指示牌看了三次,才不得不承認,自己掙紮了這麽久,實際位移距離為零。
放科旁邊的收費窗口早就關了,走廊昏暗,隻有低的消毒燈發著冷冷的藍。
手機地圖的室導航基本沒用,也沒有合適的人能問路,很尷尬。
好不容易等來幾個住院醫生匆匆走過,可江喬不敢攔,萬一對方是在搶救病人的路上,這幾秒鍾估計要耽誤大事。
往前又走了幾步,認命地掏出手機,剛想給江玉芬留言,就看到拐角自售賣機前的年輕男醫生。
隔了不遠,可線略昏暗了些。
江喬抱著手裏的單據和片子,止步在原地,半是猜半是祈禱——那人好像是裴知鶴。
因為他耳邊標誌的金邊眼鏡,還有那副似乎適合一切製服的,拔漂亮的肩背。
他和邊人在聊天,隔得遠,零零碎碎飄過來幾個手上的語,大概是工作上的話題。
窗外湧風,年輕醫生的白大褂被吹開,出裏麵深藍的刷手服。領口泄出一線骨分明的鎖骨,脖子修長,被走廊的昏暗消毒燈襯得冷如月。
人對天才的想象都是象的,從未見過工作狀態的裴知鶴,這也是不敢上前去辨認的原因——
對方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但和在麵前的裴知鶴比起來,氣質似乎不太一樣。
難以用溫和形容,莫名的……看上去不太好相。
江喬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了半天,久到自己都覺得有點失禮了,才決定放棄。
即便是裴知鶴本人,萬一對方和同事正好有事,會給他添麻煩。更何況,既然已經和裴雲驍說了分手,就和裴家再也沒了關係,三番兩次被前男友哥哥搭救,誰聽了……都會覺得離譜吧。
下意識地緩緩舉起裝ct片子的袋子擋臉,猶豫著往後退步。
那位同事卻注意到了這邊,指著的方向說了些什麽,他轉頭,正好和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完蛋。
心髒怦怦跳,有種犯錯小孩般的窘迫。
裴知鶴跟對方代了兩句,長幾步走到麵前,掃一眼手裏試圖用來擋臉的袋子,覺得好笑,“小姑娘又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