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黑，時辰尚早。

江四爺沒急著過去，先讓項沖繞了趟百善堂。

洋車停在醫館門口。

他下車，踱著步子進了門欄，項沖隨其后。

前堂里還排著隊，姰恪這會兒還在忙。

兩人一襲軍裝革靴，氣場人，所有人都戰戰兢兢讓到一旁。

江四爺沒耐心等，直接掀簾子進了姰恪坐診的隔間。

姰恪掀眼皮瞧見他，先是詫異。

他寫完了方子，遞給正在看診的病人，代他到前面抓藥。

病人拿著方子離開，項沖便自外關上了門。

看江四爺在他對面落坐，姰恪有點氣笑。

“你哪兒不舒服？”

“沒不舒服。”

“那還有別的事兒？”

姰恪搖頭，“你跟項沖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醫館又攤上了什麼事兒。下次來，記得低調點兒。”

江四爺挑眉，不置可否點了點頭。

他清峻眉目沒什麼緒，修長的輕搭，聲線低清開口。

“爺記得，你常去歌舞廳出診，想來跟那邊的歌星舞姬，都還算相，你…”

“唉唉唉~”

姰恪立即抬手制止他的話，“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就相了？我就是個大夫，我去那兒單純出診，沒別的那些貓膩事。”

“你講話注意點，人聽見生誤會！”

江四爺話被他打斷，他也不惱，只點點頭，接著說：

“，不相，那你也幫爺辦件事。”

姰恪滿眼狐疑，“什麼事？”

江四爺朝他勾了勾食指，示意他湊上前，而后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姰恪眼珠子微瞠，兀地坐直了，語聲低速說道：

“你要那東西干什麼？你怎麼還學人使這種下作手段呢？江升你可不能習歪風邪行。”

“你要歪這樣，我真替暖暖和孩子們寒心！”

江四爺淡淡輕嘖，問他：

“想不想替你姑母和表妹報仇了？”

姰恪眼睛瞠得更圓了，視線微著定在他臉上。

江四爺，“項沖這些日留在云寧，一直暗中查這件事，當初把胡秀秀送到那個下等堂子的人，是胡老二的直屬心腹。”

“二十五六歲的婦，生的秀麗白凈，到了那種地方，最招人眼。”

“胡秀秀尚存幾分姿，胡老二那心腹起了念，把先囚在自己院子里伺候了半個月，而后才給人丟到堂子……”

“別說了！”姰恪低吼一聲。

江四爺適時噤聲。

他淺嘆口氣，“你姑母就死在那兒，被那狗東西拋到海里喂了魚。”

“這些骯臟下作事，不好在胡秀秀面前提，也不好污了暖暖的耳朵。”

“剩下的，就只有你這個男人來做了。”

“今晚爺跟胡老二吃飯，這說到底是你家的事，爺能幫你出力，但你想不想做，爺管不得。”

“你下決定吧。”

姰恪拳頭攥得死，眉眼郁深沉。

自百善堂出來，江四爺坐上車。

項沖跟著上車，驅車離開。

他自后視鏡看眼江四爺，“姰恪沒做過這等齷齪手段，四爺，咱們是不是強人所難了？”

有些事，不是非得姰恪來做。

姰恪這人，是個普度眾生的憨實心腸。

他用自己的藥來害人，他定會睡不著覺。

江四爺視線落在車窗外，側頰冷淡。

“世當道，仁善寬厚終歸會為送命符，他不學會以惡制惡，一味在自己的殼子里，裝傻蒙混著過日子。”

“早晚有一天，要拖累暖暖的。”

項沖聽罷，沒再說什麼。

四爺可以對夫人和孩子包容全部，因為他能竭力護們。

但夫人邊的人，他調教起來，毫不猶豫下的去狠手。

江四爺，“事后，你講給那個胡秀秀聽，讓也知道，暖暖和姰恪都為做了些什麼。”

“經歷過惡事磨礪，定能比姰恪長得快些。”

項沖微怔，遲疑說：

“四爺，只是個弱子……”

“暖暖邊，不需要弱子。”

項沖噤聲，低低應是。

抵達祥和飯店，杜審的車已經停在那兒。

他跟席盈站在車邊，正低頭說話。

見到江四爺的車來，兩人才停下話，一齊走過來。

江四爺和項沖先后下車。

“人還沒到？”

杜審單手兜，“已經在里頭，不胡老二，還有陳老三，韓老五。”

江四爺修眉輕挑，沒說什麼。

幾人進門，富麗堂皇的一樓大堂里，不著打扮新時髦的男，三三五五結伴出。

飯店的大掌柜親自迎出來，滿臉殷切熱。

“帥，您大駕臨，怎麼不提前派人知會？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江四爺剛在新打了勝仗。

如今他在整個云寧城的地位，是等同于大帥親臨，最高權勢的象征。

走到哪里，都有人注目，想要奉承結。

江四爺薄淡牽，咬了支煙，清冷眸子淡淡環顧。

項沖代他開口，“帥有約，刀頭堂的席在哪間，使個人帶路。”

大掌柜連忙點頭哈腰，親自帶路。

一行人往左邊樓梯去，還沒上到拐彎兒，就跟迎面下來的刀頭堂眾人撞上。

胡二爺走在最前頭，一臉的笑十分殷勤。

“哎喲帥！我這在窗口打眼兒就瞧著您的車，趕就下來迎一迎，好酒好菜都備好了，只差您上座，快快，您快請！”

態度是前所未有的謙卑熱。

江四爺似笑非笑，“胡二爺，破費了。”

胡二爺側立著，腰背微躬為他引路。

“瞧瞧您說的，這哪破費？帥征戰凱旋，這趟多是辛苦，咱們給您擺宴洗塵，還不應該的？哈哈哈…”

沒人搭理他。

他笑了兩聲，也就訕訕住了。

上到二樓，杜審適時開口。

“你們先去，我帶盈盈先過去轉轉婚宴廳，有點子事代這邊管事，晚點兒再過來。”

江四爺清峻下顎線點了下，腳步沒停。

杜審帶著席盈轉往另一邊走廊去。

胡二爺在他邊引路，一邊走，不時回頭看了一眼。

他笑呵呵的，“聽說了杜二爺喜事將近，倒沒料到他今日帶眷過來，屋里都是男人，怕是席小姐一會兒會不自在……”

項沖聲線沉淡，“席小姐不吃飯，代完婚宴的事便走，胡二爺不用不自在。”

胡二爺笑臉一尬，訕訕地點頭，沒再說什麼。

一旁跟著出來迎人的陳三爺，視線在幾人間掃量了一圈兒，也自始至終沒出聲兒。

進到包房，坐在席邊吞云吐霧的韓五爺，這才抬手夾了煙，噙笑站起。

“嘖，帥如今政務繁忙了，以后再想跟你吃個飯，可就難請咯~”

江四爺似笑非笑，踱步到他邊的位子，語氣稔。

“旁人的飯不好說，你要請，爺有空。”

這算給了很大面子。

韓五爺哈哈大笑，揚手在江四爺肩上拍了下，親自替他拉開凳子。

“坐，都坐吧，人齊了，二哥，他們上菜。”

幾人紛紛就座。

胡二爺應得響亮，擺手示意立在門口的手下。

江四爺修長的輕搭，夾了角煙，在桌沿兒上碾滅，角噙著淡笑，問韓五爺。

“今兒這席，請的什麼？”

韓五爺，“三樁事兒。”

江四爺眉峰輕挑，饒有興致睨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