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癩子發了財,一壟人目瞪口呆。
在湘東三星壟裏,二癩子是個賤得不能再賤的人:學一年級讀了兩次,二年級讀了三次。三年級開學的時候,他媽對他,崽呀,你現在也差不多應該努努力了吧?二癩子囁嚅著不敢看他媽,裏我就怕讀書,讀書累人。哪怎麽辦呢?媽,我不讀了行不行?二癩子的媽也不是那種有遠見卓識的人,而且當時讀書也沒有什麽用,不讀就不讀吧。爹娘都過世後,二癩子三十好幾還是一條。平日裏二癩子盡是他人耍笑的對象,當他是個傻瓜一樣,總是拿他來尋開心。其實二癩子除了不會讀書之外,其它也沒什麽不妥。到了想婆娘的時候就特別想婆娘,看見人兩眼就發,有事沒事就往人堆上靠,眼裏看看這些人也好。二癩子不像有些癩皮後生,裏油舌,雙手就往那些媳婦姑娘們子上撚撚掐掐揩揩油,他隻會在一旁嘿嘿嘿地陪著傻笑。一些人就有心耍二癩子,一會兒指二癩子向東,一會兒又使喚二癩子向西。二癩子也老實,心甘願被人耍。
半年前,竹雲答應二癩子可以同他睡覺,不過要一百塊錢一回。
竹雲是個爛貨,水做一樣的子,綿綿的,**,水蛇腰,屁大,兩眼一瞭,男人個個都經不起。當年公社黨委丁大炮來三星壟裏蹲點,為差一點與人打架。
可一百塊錢不算,在公社化的生產隊裏時,一個十分底分的男子漢,一年的收也就是一百來塊錢。雖改革開放之後好點,但在湘東農村裏來,一百塊錢還是很大。地同沿海一帶相比,還是落後一大截。改革開放過十年了,麵貌改變得不是很多。特別是在湖南湘東地區,過去的起點並不差,湘東縣在解放初期還是全國的先進縣,豬有圈來有窩,糧食畝產量(雙季)早就過千斤,這還是湘東縣當年的主要經驗。現在由於多種原因落後了,就是搞了十多年的改革開放,也就是解決了溫飽問題。在湘東三星壟裏,能夠看得到的就是終於有人起了新屋,人們的吃飯穿好了,但離富裕那還是差得大遠,能夠算得上有錢人的沒幾個。至於其餘的人,那都是吃莧菜拉紅屢——通行大勢,富也富不了,窮也窮不到那裏去。
二癩子興高彩烈,到去搞錢。也不知二癩子想了什麽辦法,費了多大的勁,終於還是搞到了這一百塊錢。準備好錢之後,沒等到黑就進了竹雲家的門。竹雲收完二癩子的錢,等二癩子個後,突然間驚惶失措地大喊有人來了,把二癩子嚇得抓過服就逃走了。過後二癩子想想不對路,他來找竹雲要回那一百塊錢。二癩子竹雲服都沒有,他連竹雲的**都沒看到,怎麽能收他一百塊錢。
“我都忍住沒來找你麻煩,你還敢來問賬?”大頸圈作臉作,“你還不快些走,是不是想我打斷你兩隻腳?!”
竹雲的男人腳魚(腳魚:鱉,俗稱王八)是個聾子的耳朵——配相,近一年半載以來,大頸圈在竹雲家做窩。大頸圈也沒什麽本事,隻是一橫,下力氣死做。他自己竹雲是他的參伢子,他現在提參提著竹雲。
湖南湘東人對男這事不大計較,還其名曰提參(提參:讀iashen)。講到男之間的風流韻事時,往往會格格一笑,一言以蔽之:咯是提參。男人人是提參,人男人也提參,有男私的人都是對方的參伢子。提參提參,提著的人參?單從字麵上不好怎麽解釋,這是地道的湘東土話,中間有些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為什麽把和人參相提並論,恐怕誰也不清楚。可能是男就象吃人參一樣提神來勁,風流豔事跟人參可能也差不多,總有點提神來勁的東西在裏邊。剔除個別幾個的邪惡男,大部分的風流豔事都還是有有可原的地方。其實提不提參看得到,想不想在各人自己心底。
“又不是你的堂客(堂客:湘東語,妻子的意思)!是竹雲喊我來的,又不是我自己找上門的。頂多以後我不來了。”二癩子也有些怕大頸圈,但裏仍然不停口:“這一百塊錢還是要還給我,我也是借來的。”
“這一百塊錢你就別想啦。不這樣,以後你還會不記事。”
二癩子一步三回頭,裏還不服氣:“盡欺負人——你就搞得,我就搞不得?我給了錢···你還沒給錢···”
“你你你什麽來著啦?”
大頸圈也急了。雖然他是霸蠻(霸蠻:湘東語,強行去做某件事)霸著竹雲,但在竹雲這件事上總還不是那麽理直氣壯。
“鄉裏的幹部,你敢這樣?在你麵前跟竹雲摟哇抱哇,你屁都不敢放一個。我看得清清楚楚······”
二癩子憨人一個,一看自己的一百塊錢問不回來,他也急了。
“幹部是什麽人,你是什麽人?你是幹部呀?當幹部的喜歡打打鬧鬧···再那也是工作上的事。你不要在這裏吵死,等一下我真的打人。”大頸圈喝道:“一百塊錢你就想這等好事,發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咯——你要多錢嚜?”
二癩子還不死心,粘粘糊糊的不肯走。
“有本事你就發個大財,拿一萬塊錢來。”
農村人除非突然揀了個寶貝,不然到哪裏找一萬塊錢?更何況是他二癩子這樣的人。大頸圈開出一萬塊錢的條件,本意也就是二癩子死了這條心。
哪裏曉得二癩子認了死理,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突然有一日二癩子把大頸圈從牌桌子上拖下來,神神要同大頸圈商量個事。當時大頸圈輸了**十塊錢,清不了賬,另三家都不肯他走人。二癩子隨手從兜出張百票,他代大頸圈還賬,拽著大頸圈就往外走。剛背轉牌桌子上的人,二癩子直通通的就講了出來:
“大頸圈,你講過的話算不算數?”
“哪回——什麽話?”大頸圈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什麽算數不算數?”
“你講過,如果有一萬塊錢,我同竹雲的事就有得商量。”
大頸圈前後了,不置可否地幹笑笑:“你有嘜?”
二癩子從袋裏出一紮錢來,連銀行包錢用的那條細白紙都沒解:
“你點一點,這是不是一萬塊錢?”
二癩子眼癡癡的看住大頸圈,好象自己的未來生死都掌握在大頸圈手上一樣。大頸圈回頭周圍左右,正要把那一萬塊錢塞進子,冷不防剛剛在牌桌子一起打牌的牛皮衝過來,一把捉住大頸圈拿錢的手。原來二癩子一反常態,眾人就起了疑心,已經地跟在了後麵。
“大頸圈你缺德!竹雲該隻**鑲了金邊嗎,你去謀人家一萬塊錢?”
牛皮罵大頸圈。好象這一萬塊錢是他牛皮的錢一樣,趕快從大頸圈的手上搶回這一萬塊錢,重新塞回二癩子的袋裏。
“二癩子你有些蠢哪?一萬塊錢可以討一個老婆了(湖南湘東人娶妻子不娶,而討老婆。要飯討米一樣,可見找老婆之難)。別人的老婆,拿再多的錢都是別人的老婆,不是你二癩子的。”
金生老婆蘭英和旁邊幾個人也幫口。
大頸圈麵黑紅,心思思地看著那一萬塊錢,裏還撐著:
“隻有二癩子這家夥就這麽蠢,開句玩笑的話都不懂得。”
大頸圈曉得自己今日得不了手,隻好走開。
眼看二癩子真的賺了錢,周圍的人就嗬嗬響地要二癩子請客。請就請羅,二癩子不當一回事。那請多桌好呢,這麽多人,請得了這個不請那個,都不好。多搞幾桌不就是羅,隻要有人來,十桌八桌都不是問題。二癩子得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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