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鄭玉蓮的心思，雲蘿在一瞬的疑好奇之後就沒興趣去猜了。

和那點懷春的小心思相比，倒是對今日來裡正家的那兩位書院的先生更加興趣。

村裡誰家辦酒席，正常的況是除非很親近的關係，不然一戶人家隻會有一人赴宴，最多再帶個不佔座的小孩。

但裡正家出了個秀才，那是真正的宴請全村，無論男老全都是座上賓，加上前來道賀的親戚，足足四十多張大方桌，借遍了全村都不夠，還從隔壁的橋頭村再借了十多張桌子凳子。

到中午將要開飯的時辰，所有人都自的匯聚到了裡正家周圍，雲蘿拉著雲萱站在堂屋門邊的屋簷下，正好能聽見坐在西次間的兩位先生和學子們的說話聲。

李繼祖親自作陪，熱烈的談論著今年的試題，從他們的言談中可知，裡頭的幾位學子竟大都參加了今年的院試，而除了李繼祖之外，還有另一個「青鴻」的人也中了秀才，似乎今年的院試整個慶安鎮就隻有這兩個人考中。

雲蘿踮起腳趴著窗戶往裡頭看，見那青鴻一七新的青衫布巾，看模樣已有三十來歲的年紀，上方留著兩撇八字小鬍子，正隨著眉頭一起得意的飛揚。

在這些人中，雲蘿還看到了另一個悉的人——李三郎。

在看李三郎的時候，李三郎也看到了從窗戶下麵探出來的那顆腦袋，不由得咧一笑，走過來問道：「小蘿，你在這裡幹啥？」

他一句話把屋裡的其他人都吸引了過來，也都看到了趴在窗外的小丫頭。

雲萱「唰」的一下就臉紅了，想把妹妹拉走，雲蘿卻半點不膽怯，趴在窗戶上，說：「聽說這裡都是書院的先生和學生，我來看看。」

屋裡的人大都被這一句話老實話給逗笑了，也有兩位神不虞暗暗皺眉的，大概是覺得鄉下丫頭太沒規矩了吧。

李繼祖看了眼兩位先生，解釋道：「先生，這位是同村的鄭家姑娘，與鄭文傑乃是堂兄妹，家中還有一個五歲的弟弟，十分聰慧，短短兩個月就學完了《千字文》，聽說想參加今年書院的學考試，進書院讀書。」

沒想到這個事連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李繼祖都知道了，肯定是狗蛋跟他說的。

雲蘿眼睛微亮，也連忙接過話來問兩位先生，「二位先生，今年學考的日子定了嗎？都會考些什麼容？我弟弟已經學完《千字文》和大半的《蒙求》，接下來該學哪本書？考試的時候還需另外再準備些什麼東西？」

這些雖然都可以問栓子，問李三郎，問李繼祖，甚至問袁承也行，但眼前就有書院的先生，問他們豈不是更好？

兩位先生對視了一眼，顯然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個小丫頭，對的弟弟也不由得產生了些許好奇。

年紀稍長的申先生率先說道：「書院可不是那麼好進的，僅僅讀蒙學還遠遠不夠，你弟弟才五歲，倒不如先送他去私塾學兩年。」

可本姑娘真不放心把鄭小弟給鄭年來教導！

抿了下角，目清澄而認真，說：「不隻是讀而已，我弟弟現在能把《千字文》完整的默寫出來，《蒙求》也能默寫大半。」

申先生頓時「嘶」了一聲，「默寫？」

這默寫和讀可是全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能默寫《千字文》就說明至完全學會了一千個文字，加上大半部《蒙求》，若不參加科舉，隻日常使用的話，竟是足夠了。

雲蘿點了點頭，一臉的理所當然。

蒙學那幾本書不就是用來識字的嗎？若連默寫都不會，哪裡能說是學會了？

那位張先生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弟弟現在何？可否喚他過來？」

天知道他跟著狗蛋跑到哪裡玩耍去了！

雲蘿轉頭找了一圈沒找到人，說了句「先生稍等，我去找他」，然後大半個腦袋就回了窗戶下麵，隻出頭頂的那個鬏鬏在窗檯一晃而過。

並沒有等多久，鄭小弟就被雲蘿拉了過來，著布短褂，挽起的兩隻因為跑了一路而一隻高一隻低，擺還打了一大片，滿頭大汗，整個人都在散發著騰騰的熱氣。

雲蘿這次沒有趴視窗，而是進堂屋走到了西次間的門口，問道：「二位先生，我們能進來嗎？」

屋裡正在談論的話題再次停頓了下來，裡麵的幾人齊刷刷的轉頭看向門口的小姐弟兩。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文彬的上。

文彬被這麼多人注視著，不由得往雲蘿邊近了一些，然後瞪大眼睛看了回去。

還是申先生先開口，朝兩人招手道：「進來吧。」

然後他看著站到了他麵前的文彬，語態和善的問道：「你什麼名字？」

鄭小弟先看了雲蘿一眼，然後纔回答道：「先生，我鄭文彬。」

「鄭文彬？這名字好。」沒想到鄉下的小子還取了個甚是文雅的名，不過想到李繼祖剛才說的鄭文傑是他們的堂兄，也就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問道，「聽說你已經學完了《千字文》？」

「是的先生！」

這裡的靜吸引了外麵的村民，漸漸的圍過來瞧熱鬧，越聚越多。

文彬還在跟先生問答，一開始是申先生，後來張先生也加了進來，甚至是極為活躍的學子都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考較鄭小弟。

從開始的背誦《千字文》到後來的隨意取一句來答出上下句，再從單字單句的默寫到釋義，鄭小弟都幾乎對答如流，不過在考較到《蒙求》中的容時，他尚且有些生疏，難免思考許久還回答錯了。

可即便如此，看著眼前這玩得跟個泥猴子似的五歲小，仍止不住的驚嘆。

一個十三四歲的青衫年扼腕嘆息，「真是白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千字文》中的些許知識我都有些模糊了，竟快要比不上剛開蒙的孩！」

他旁年長些的學子當即笑道：「幸好先生沒有答應你去參加生試，不然豈不是丟了整個書院的臉？」

屋裡熱鬧，屋外的村民也是議論紛紛，掐著時辰過來的鄭文傑剛一進門就聽了滿耳朵，不由得變了臉，垂著側的雙手的握起拳頭，好不容易纔忍下了掉頭離開的衝。

不過是個五歲的小，會念幾句《千字文》罷了，怎麼竟還了神、文曲星下凡？真是可笑至極！

栓子這時候從他的後進門，見他站在門口擋住了路，便問道：「鄭師兄，怎麼站在這裡不進去？」

屋裡的那位扼腕年耳朵一聽到了靜，轉頭也看到了外麵的兩人，忙揮手喊道：「鄭師兄，杜衡，你們怎麼現在才來？虧的這裡還是你們的家鄉，竟反倒讓遠道而來的我們等了許久。」

兩人一起進了屋，先一起朝兩位先生行禮，然後栓子才對那年說道：「李師兄也是我族兄，今日宴客我自該盡些許力氣，倒是讓嘉榮久等了。」

那嘉榮一手搭上栓子的肩膀將他拉了過去，又指著文彬說道：「這小孩甚是聰慧，小小年紀竟已將《千字文》學了個徹，想當年，我這般年紀的時候還隻曉得拉弓鳥呢，我祖父天天追著我要我念書，真是覺得再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了。」

栓子看了眼文彬，又看一眼雲蘿，然後笑著說道：「文彬確實聰明伶俐，現在正為臘月的學考試專心讀書，說不定明年就了我們的小師弟呢。」

文彬聽到這話，忍不住咧開嘻嘻笑了起來。

鄭文傑站在邊上，冷眼看著這位堂弟和一屋子的歡聲笑語，臉略顯鷙。

在他完全不曾留意的時候，這個往日隻配仰他的堂弟突然間長為了另一個樣子，竟得到了兩位先生的稱讚，這是連他都不曾有過的待遇。

歸結底，全是因為分了家，才讓他有了這樣大的心思竟妄圖以五歲之齡考書院讀書！

文彬在裡正家被書院的先生考較功課，還得了兩位先生的指點，此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白水村的每一個角落，村民們都在說鄭家好風水，盡出讀書人，而小胡氏看著自家的學渣兒子，羨慕得眼睛都綠了。

晚上，裡正家吃完第二頓酒席之後所有人都再次忙活了起來，把桌凳碗筷盆全都收拾起來運送到鄭大福和鄭二福、以及附近的鄰居家中，為明日的第二家酒席做準備。

忙忙碌碌一直到深夜，雲蘿他們才與姑婆、姑丈告別回到了家中，劉氏扶著腰神還有些，等到洗漱完畢，關門睡覺了，終於忍不住的問起了白天的事。

鄭穀坐在桌邊，聽著劉氏和文彬母子兩的一問一答，臉上也不自覺的煥發出異樣的芒，對於送兒子去讀書的這個事越發的上心了。

嘀嘀咕咕的直到孫氏在上房開啟了窗對著這邊罵了起來，才逐漸平息，雲蘿躺在窗戶邊上，還聽到隔壁三叔嗤笑了兩聲，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說了句，「瞧把他們給酸的，尋常人家若是孫兒、子侄有出息了，那真是高興都來不及。」

是啊，尋常人家高興都來不及的事放在這裡，卻是刺了不止一個人的心。

夜萬籟俱寂，二十的月亮缺了一塊，高高的掛在天上也給大地灑下了淡淡的輝，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已沉睡夢之中，為明日的勞作養蓄銳。

雲蘿翻了個，忽然驚醒過來。

屋裡安安靜靜的，連鄭穀的呼嚕聲都輕淺，間或聽見文彬的幾聲夢囈，劉氏和雲萱的呼吸輕緩平靜，沒有毫異常。

雲蘿靈巧的爬了起來，悄悄將窗戶推開一點。

月亮已西沉，斜斜的照在對麵東廂的門窗牆壁上，將靠著牆壁擺放的那扁擔投出一片暗影，正在輕輕的。

約有馬蹄聲從村外進來。

雲蘿從窗戶了出來，趴在地上側耳傾聽，一、二、三……六匹馬，還有一輛馬車。

他們從村外進來，一路往村後去了。

雲蘿臉微變，也顧不得回屋把鞋子穿上，直接赤著腳悄無聲息的跑到了圍牆下，翻牆而出，然後順著馬蹄聲追了上去。

夜半馬蹄聲，還是在這個小村子裡，實在是讓不安得很。

抄著小路跑得飛快，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約的火把芒。那裡已經出了村，再往前就是劉阿婆的院子了。

頓時心中咯噔，越發的不安。

這個時候，忽然從黑暗中出了一隻手來，將一把扯了過去。

心裡頭一驚，同時將藏在袖子裡的小刀朝著對方刺了過去，卻被對方格擋了一下，反手抓上的手腕。

那是一隻極其糙的大手，颳得疼，而的手腕一落進他手中就靈活的扭轉，瞬間困並再次捅了過去，

然後，聽見了「嘶」的一聲，手上的作頓時一停，「師父？」

「噓~小丫頭你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外麵來幹啥？」

雲蘿默默的收回了將要捅進傅彰腰側的小刀，若無其事的說道：「我聽到馬蹄聲，好奇就出來看看。師父你在這裡幹嘛？」

傅彰心有餘悸，唯有用力的了把小徒兒的腦殼，將本就因為睡覺而有些淩的頭髮得更了，若換一裳，真是活的小花子。

「小小年紀，好奇心不可這麼重！」他上教訓了一句，下一秒卻將從地上抱了起來，然後藏在黑暗的影之中朝那邊了過去。

他也曉得他的小徒兒跟村尾山腳下的那個劉婆子關係甚好，若是不帶著過去瞧瞧況，小丫頭是絕對不會乖乖回家去睡覺的。

「你這丫頭，出來也不曉得要把鞋穿上，路上髒兮兮的，你就算不怕被石頭割傷了腳，難道也不怕踩到了狗屎嗎？」

黑暗中，雲蘿的臉微僵，下一秒抬起兩隻腳在他的服上麵蹭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