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萱湊過來細細的看,也被這模樣驚奇的筆給逗樂了,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這與見過的筆相比較起來,可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品種呀!
雲蘿耷拉著眼皮瞅、瞅、用力的瞅,瞅得不得不收起笑容,輕咳了兩聲後,試探著說道:「要不,我幫著改一改?」
話雖如此,但也不曾做過這樣的事,甚至連筆都沒有能仔細的觀看過,改了半天也不過是把那一撮兔弄得小巧了些,看著仍像個拖把。
雲蘿其實還有銀子,完全可以花錢去買一支不那麼貴的筆用來給弟弟練字。
除了零零碎碎的幾個大錢之外,上還有當日賣兔子得的幾兩銀子,那也是完全不曾用過的。
但這隻是對而言,在鄭家人的眼中,應該是把錢都花了,全都買了那些個在他們看來很有些不得用的料子和吃食。
此時再拿錢出來買筆墨,完全就是在紮孫氏和鄭大福的眼,也不知是否又會生出些事來。
所以為了些麻煩,雲蘿決定還是先不去那五兩銀子了。
至於當日藏在包袱裡給帶回了家的那二百兩銀票,倒是沒想要特意去還,但非必要之時也是不會去用的。
況且,就算想還,也沒去找人啊。
麵對這無分文的境況,雲蘿卻並沒有什麼不安或是掙錢的迫切,甚至沒有去思考邊是否有掙錢的門路和法子,也好讓自己的荷包能充盈些。
要保住那麼幾兩銀子都得費盡心機,很顯然現在還不是賺錢的好時候。
其實,但凡鄭大福和孫氏稍微公平一些,不要那麼偏心,都不會這樣藏掖著,免得白白辛苦了自己,結果卻全度被別人佔了好。
況且畢竟還小,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難免會有不方便的時候。
所以也隻能一如既往的,隔三差五的上山捕獵,然後填飽肚子,若還有多餘的獵,才會考慮帶下山,或是給虎頭讓他幫忙賣了,或是帶回家中給家人打個牙祭。
隻是隨著乾旱日漸嚴重,佈置的陷阱能捕捉到的獵寥寥無幾,讓不得不親自手去追捕,加上邊多了個鄭虎頭,在保證自己吃飽之餘,已經好幾天沒帶回家多餘的獵了。
孫氏的臉一天比一天難看,看著白的雲蘿,眼中幾乎要冒出綠來。
家裡的其他人,臉上的愁容也一天比一天更盛。
村邊那條灌溉了整個村子的河隻剩下河底淺淺的一條溪流,大半個月前澆灌過的田地也早已再次乾枯,許多水田都乾裂開了大大的口子。
不過幸好,這一季的水稻也差不多到了能收割的時候。
隨著六月的到來,天氣越發炎熱,日頭照在人上,火辣辣的疼。乾旱也忽然一下子嚴重了起來,就連向來不知愁滋味的虎頭,都開始憂心忡忡的。
「小蘿,你說啥時候才會下雨呢?」
此時,他正蹲在滴滴答答的細流旁邊給一隻兔子皮開膛。
自從雲蘿帶著他進山之後,這些活就全都給了他來做。
更讓雲蘿覺驚喜的是,鄭虎頭的手藝竟相當不錯,終於能時常吃上不是燒烤的了!
這幾年來,時常吃烤,真是吃得心都憔悴了。
腦子裡倒是有無數的菜譜,可曉得菜譜又不代表還能有那手藝。
不知道為啥,烹飪出來的食總有些滋味難言,便是那製作最方便的烤,也是練了好久才勉強能口,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此時,正仰著腦袋看頭頂蔫耷耷無打採的樹葉,過樹葉的隙,還能看到澄藍的天空,飄著大朵大朵的白雲。
好看極了。
聽到虎頭憂心忡忡的嘆,目不曾從那幾朵白雲上移開分毫,隨口說道:「快了。」
已經觀察了這幾朵雲好些天,從晴空萬裡到小朵白雲,從散散落落的幾小朵到今天已連一片片,晃悠悠遮蔽了半邊天空,不僅好看,似乎還聞到了飄散在空氣中的水汽。
等它們再長長,且不要隨風飄到別去,說不定真的很快就能下雨了呢。
的語氣太隨意,虎頭也隻當是在安他,隻顧著埋頭清理兔子,而雲蘿在那兩個字之後也沒有再多說。
現在說什麼都還為時過早。
況且,眼看著就是開鐮收割的時候,現在下雨竟未必是好事了。
糧食本就因乾旱而減產,現在一粒粒穀子掛在穗上,若突來一場風雨,卻是一場新的災難。
吃飽喝足,兩人又在山上晃悠了半天,虎頭已經開始學如何選擇佈置陷阱的位置了。
他學得倒是很認真,而且比識字要學得快得多得多。
文彬已經將《千字文》學了大半了,雲萱雲桃也跟在後頭學會了二百多個字,隻有鄭虎頭,學了後頭的就忘記前麵的,進度還比不上整天有大半時間都在忙活各種家務活計的兩個孩子。
他對曾雄心的想要考個秀才這事兒已經徹底放棄希,若不是雲蘿在旁邊盯著,他連識字都想要放棄了。
他覺得學了打獵這一門本事就已經很好了,識字什麼的本沒啥大用啊。
隻可惜雲蘿一點都不認同他的這個想法,不僅盯著他讀書識字,還說打獵隻是一門技藝,學著傍可以,但卻並不願意看到他往後真的以打獵為生。
虎頭能怎麼辦?他也很無奈啊!
因為帶著虎頭,所以雲蘿隻在附近轉悠,並沒有往深山裡去,也因此到日頭西斜的時候,他們的收穫相當慘淡。
兩人一起下山,在路口分別之後,雲蘿就往自家的院子走去。
此時正是夕黃昏時候,太在山頂上將落未落,紅彤彤的將半邊天空都點燃了。
田地裡忙活了一天的人們也正三三兩兩的往回走,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著愁緒和苦悶,一聲又一聲的嘆息夾雜在他們的言談之中。
江南地區多水,哪怕幾月不下雨,但在莊稼最要的時候水還沒有這麼缺,而眼下,著急的人家都已經開始收割第一季稻子了。
看田裡的況,雖減產已是顯而易見,但也不至於顆粒無收。
然而最最要的是,第二季莊稼跟著就要播種,互相幫襯著好不容易弄出了幾分秧田,種子也發芽苗了,然沒有更多的水可該怎麼秧?
畢竟,每年的第二茬莊稼纔是最要的,囊括著莊戶人家一年裡大半的口糧。
往年正常的時候,第一季水稻都是帶著滿田的水的,這邊收割,那邊將浸飽了水的土鬆上一鬆就能接著秧。
眼下,土地乾裂,急需要雨水。可若當真現在就下起大雨,對即將的糧食來說,又是新的災害。
最好是能下幾場淅淅小雨。
雲蘿站在自家門口,看著夕映照下,或扛著鋤頭或擔著簸箕的村民。
不過幾天沒注意,這些悉的影卻好似都佝僂了許多。
「六哥,你家的秧苗長得好。」
「有啥用呢?老天也不曉得啥時候才能落雨,田裡都裂了口子,都不曉得能不能把秧給上呢。」
「唉,咱這兒可是有好些年沒這麼旱了。」
雲蘿抬頭看向天空,西麵火騰騰的燃燒著,東麵則飄著幾朵棉白的雲。
雙眼微闔,在炎熱中,似乎真是到了空氣中那一點點細微的水汽。
或許,真的快要下雨了。
鄭穀挑著兩隻水桶出門來,看到小閨站在門外抬頭看天,不由得也好奇的順著的目抬頭看了看天,「小蘿,你看啥呢?」
雲蘿收回目,看到他肩上挑著的水桶,不疑問道:「爹,你怎麼現在去挑水?」
家裡一般都是早上就會挑水把灶房和院子裡的兩隻大水缸都盛滿,若無意外,足夠一家子使用一天了。
說到這個事,鄭穀也沒了好奇心思,忍不住的嘆一口氣,說道:「這麼久沒落雨,兩口井的水位一日日的下降,眼看著就要見底了。今日裡正跟大夥兒說了,往後村裡的每戶人家都要省著些用水,不能再跟先前似的,可著勁兒的用。」
他抬手拍了兩下水桶,又說道:「這樣的水桶,大人每天能打半桶,小孩兒減半,再不能多打了。」
雲蘿看了眼那兩隻水桶,這是家裡專門用來挑水的水桶,一桶水也就差不多三十升左右。
大人一天十五升水,小孩七八升,要吃喝要洗漱,完全不夠用啊!
但儘管如此,卻還是認同裡正的這個規定,甚至如有必要,還可以再節省一些。
並沒有去特意關注村裡的兩口井,但劉阿婆院子裡的井卻是常見,那口井隻供阿婆一個人使,水位也在一天天的下降,吊水的繩子都已經接了兩次。
而村裡的那兩口井可是養著整個村子的上百口人呢。
又抬頭看著鄭穀,問道:「那爹你現在是要去哪兒挑水?」
「我去河裡舀些水。」
雲蘿不由皺眉,「河水早就淺得連服都不好洗了,舀起了也全是泥沙。」
當然了,沉澱沉澱,還是一樣能用的。
鄭穀沒有再多說什麼,笑著了的腦袋,挑著水桶就往河邊大步的走去。
遠有車滾的聲音,伴隨著噠噠噠的馬蹄聲,一輛簡陋的驢車正往這邊過來。
明日又到了鄭年和鄭文傑休沐的日子,他們每次回來,總是要在鎮上花十幾二十文錢雇傭一輛驢車或牛車。
雲蘿目送爹挑著水桶往河邊去,又轉頭看著那緩緩靠近的驢車,目微冷,然後轉進了大門。
院子裡,鄭大福正指揮著鄭收一起將院子裡的那口大缸挪到廊簷下,日頭曬不到的地方。又敲敲打打的並了幾塊板子要蓋在缸上麵,以阻止水汽的蒸發。
鄭收雖不是木匠,但並幾塊木板子敲出個水缸蓋子這樣簡單的事,放在誰家都是隨手就能做的事兒,也就做得好不好看的區別。
孫氏本在忙活著指揮兩個兒媳婦將從大缸裡舀出來的幾桶水拎進灶房裡去,一眼看到進門的雲蘿,那利眼霎時就飛了過來,看到兩手空空,背上的簍子也輕飄飄的,張便罵:「一天到晚的不著家,啥都不幹還要一家子伺候你,有本事你以後都別回來!」
驢車晃悠悠在大門外停了下來,雲蘿轉頭看一眼,然後與孫氏說道:「,大伯他們一旬也纔回來這麼一趟,你何必他們還沒進門就開罵呢?讓人聽見了多不好。好歹,大伯還是個秀才呢,最是要臉麵的,不然也不會減食的每次都要花十好幾文錢來雇了車回家,可落不下臉來走二十裡山路。」
的聲音脆生生的特別聽,不大不小卻正好能讓院子裡外的人都聽個清楚,那趕車的車夫頓時就轉頭看了過來,目很是詫異和古怪。
慶安鎮就那麼點大,租賃的車就那麼幾輛,這車夫也不是第一次送鄭年他們回來了,對這一家也算是悉。
不過前幾次他每次送鄭秀纔回來,這一屋子的人都會鬧鬧騰騰的迎出來,好似有多盼著鄭秀才他們回來似的,還從沒聽到過這樣的風涼話呢。
此時,那車夫看著大門背對著他的那個一灰撲撲打滿了補丁的麻布裋褐的小丫頭,又看看從他驢車上下來的滿細棉布裳的鄭秀才一家,忽有些覺怪怪的。
以前還真沒太注意呢,隻覺得這鄭家大屋子敞亮亮的。但現在仔細瞧著,似乎日子過得也並不怎麼寬裕。
家裡的人都是麻布補丁累補丁,也不曉得是傳了幾個人的,鄭秀才一家卻是穿戴得麵麵。
不過也是,要供出個讀書人,可不得一大家子都節食的嗎?他家隔壁村的盧秀才還是全族人都省吃儉用的供著他呢。
剛到家門口,還沒下驢車就迎麵來了這麼兩句話,麵對著車夫奇怪打量的目,鄭年不由得臉皮子一陣陣發,有心想要說點什麼,可侄的那話又不是跟他說的,他如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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