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滴水珠順著脖頸到領口,洇進襯衫里。
記憶中的段朝泠一直以從容不迫的姿態對外,起碼迄今為止,從沒見他有過滿狼狽的時候。
這是第一次,似乎也是唯一一次。
看到他這樣,宋槐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
不忍再去細想,扣住門把手,快步邁過門檻,逃離似的回到自己房間。
闔上房門,繞過單人沙發,彎腰,打開行李箱,心不在焉地翻里面的東西。
隨便換了條連,吹干頭發,在屋里待了好一會,等心境平復得差不多了,才上樓。
段朝泠這會剛洗完澡,還沒換服,穿了件白浴袍,頭發半干,整個人清爽不。
茶幾上放著剛送來的一整套男士穿搭,以及一部沒拆封的新手機。
段朝泠拿起煙盒跟打火機,順帶將裝手機的白盒子遞給。
宋槐頓了頓,手去接,輕聲說了句“謝謝”。
早餐已經被工作人員送上來,一一擺在餐桌上,賣相致。
段朝泠說:“先吃飯吧。”
宋槐點點頭,跟著他落座。
接連熬了一天一夜,段朝泠食不盛,幾乎沒怎麼筷,全程看著就餐。
原想支煙,不知怎麼,突然提不起興致,便將打火機重新放了回去。
一頓飯吃到最后,宋槐喝完了整杯牛,又吃了不點心。
覺得有些撐,放下筷子,在心里組織好措辭,坦然問道:“來江城打算待幾天?”
段朝泠掀了掀眼皮,丟出言簡意賅的兩個字:“看你。”
沒想到他會答得這麼直接,宋槐突然不知該回應些什麼,只直直看著他,眼里平靜和波瀾各自參半。
段朝泠問:“吃飽了嗎?”
“……嗯,飽了。”
“我們先聊聊正事。”
不知道他口中的“正事”究竟指的是哪方面,宋槐沒作聲,等他把話講完。
段朝泠抬手,握住編織椅扶手,稍微使力,將人和椅子一同拉過來。
距離瞬間被拉近,膝蓋被迫抵著他的浴袍一角,溫的遍及全。
沒容做出反應,段朝泠目鎖住,無端問一句:“這次又準備讓我等幾年。”
宋槐面一滯,“……什麼?”
“陳靜如說你來江城是為了工作,以后可能會在這邊久留。”段朝泠單手覆住的頸側,指腹停留在脈搏跳最強烈的位置,“槐槐,說到底,你如果想走我不一定攔得住,但絕不會用這種悄無聲息的方式放你離開。”
宋槐一時忘了掙扎,背部不自覺地得筆直。
突然想起開展那次,段朝泠當著所有人的面問什麼時候搬過去,又附帶一句:別讓我等太久。
當時不太明白這句話的實際含義,也沒力繼續深究,疑隨時間沖淡,最后不了了之。
結合此此景,莫名恍然。
——是不是可以推斷,大學四年,他一直在等。
能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他的瞳孔里,廓既清晰又模糊,“段朝泠……”
其實還想說些什麼,嚨干得厲害,是喊他的名字就已經竭盡全力。
“乖,告訴我。”他低聲哄道,“這次等待的時限是多久。”
暫時沒想好該怎麼準作答,宋槐憑借僅存的理智反問:“……你這麼急著趕過來找我,除了想確認我的人安全,就只是為了當面問我這個問題嗎?”
一個值得他不惜翻山越嶺也要親自來問的問題。
不是不清楚這對段朝泠來說意味著什麼。
實在寵若驚。
段朝泠說:“不是為了這些,我還想尋得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把你追回來的機會。”
宋槐著實沒料到對話會往這個方向發展,完全偏離了最初預想的軌跡。
目前所能到的一切事和景象都被無限拉長,包括這句話的尾音。
半晌,終于捋出一頭緒,對他說:“坦白講,我現在有點懵,沒想到你會跟我說這些……我可能還是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對視數秒,段朝泠終是放了手,退開一些,跟保持一段安全距離。
宋槐并沒因他的舉松一口氣,反而有種不上不下的懸空,不免還是有些難捱。
撐著扶手,使自己站起來,“抱歉,我先失陪一會兒。”
說完,不去看他的表,轉要離開。
沒走幾步,后傳來段朝泠的聲音:“記得把手機帶上。”
宋槐只好中途折返,拿起擱在茶幾上的盒子。
余注意到段朝泠比先一步到了門口,替打開門,讓出過道位置。
宋槐著頭皮走過去,和他肩而過的同時,聽見他說:“我給你時間,無論多久我都會等。如果最終得不到這個機會,是我還不夠格。槐槐,別有太大力。”
-
再次回到自己房間,沒待太久,薛初琦過來敲門,說雨已經停了,下午可以出去逛街。
宋槐腦子得很,胡答應下來,呆坐在地毯上繼續梳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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