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親王府的屋檐下和回廊上也掛上了彩燈和彩綢,放眼看去雖是一派喜氣,然而比起往年,今年的親王府里卻越發顯得空沒有人氣。
“稟王妃,世子昨夜又是一夜沒有回親王府,又在那邊宿下了。”
那場足以掀翻京都城的平息之后,皇帝將昔日的定安侯府賜給了姬陵川作為封賞護國大將軍的宅邸,姬陵川自那日將齊磊帶來又放走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寧親王府了。
寧親王妃長嘆了一聲,道:“這孩子,當真是一筋。”
寧親王起穿起裳,淡淡說道:“還不是隨了你?親王府站位之高,放眼滿豫國都無人能及,無需借助婚事鞏固地位,反而還要避其鋒芒。娶個庶做世子妃,說不準會讓陛下更放心,說明寧親王府沒有野心。”
寧親王妃氣道:“你現在知道來馬后炮了,當初太后賜婚的時候,你怎麼不出面否了這樁婚事?”
“懶得同你說。”寧親王說了句,便負手離開了的院落,氣得寧親王妃揪落了好幾片葉子。
不一會兒,又閑不住,把陳嬤嬤來:“你派個人去那邊說一聲,讓世子不論如何也要回來同我們一起過年。”
陳嬤嬤領了命,去了一趟昔日的定安侯府,卻撲了個空。原是姬陵川一早就進了宮,和皇帝商討宮宴的事去了。
北狄細潛伏京都多年,甚至挾持了太后,這是一件大事,因此今年的宮宴皇帝并不想大肆辦。雖然不用大肆辦,但祭天祈福還是要的,姬陵川作為護國大將軍,自然是要負責祭天儀式帝王的安危。
從夜里聊到天微微明亮,君臣二人才敲定了祭天儀式的細節。
看了看姬陵川眼底的烏青,姬子桓道:“堂兄,你這是幾日沒睡了?”
姬陵川沒有回話,只是垂眸坐在那里。看他這副模樣,姬子桓嘆息一聲:“既然認為沒有死,你更應該好好的活著,你總不想終有一日將尋回的時候,讓看到的是一個頹廢的你吧?”
輕咳兩聲,姬子桓意有所指道:“朕最近看顧大人,可是覺得比你順眼多了。”
這話總算讓姬陵川有了些許反應。
抬起頭來,姬陵川道:“顧云箏和曹瑾玉何時大婚?”
姬子桓敲了敲手中的扇子:“你可別太過分啊,朕已經為了你點鴛鴦譜,絕了顧大人的念頭了,你還要問婚期,小心顧大人他抗旨,那朕到時候可是管不了哦。”
姬陵川沉沉一嘆,抬手了眉心,朝姬子桓吐了些許心聲:“我總覺得,就藏在京都城的某個角落里看著我。可是,我卻怎麼也找不到。”
姬子桓想起那個明艷人的人兒,也是有些慨:“確實也是朕此生見過的,最刁鉆古怪,也是最有心計的子。若有心要躲,確實很是棘手。”
“朕相信堂兄你的直覺。可在這件事上,就看老天到底是站在你這邊,還是站在那邊了。”
“不論怎麼說,如今最要的,還是要將人給尋到。”
從宮里離開的時候,連綿下了好幾日的雨雪總算是停下了,穿過云層,在地面上灑下金暉,天
空終于放了晴。
明明像是個好預兆,可沐浴在下的姬陵川眼中比起之前更甚。
浮舟迎上前來,朝他遞去一對兔做的護腕。
姬陵川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那護腕套到了手上,朝浮舟問道:“況如何?”
浮舟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答道:“兄弟們沿著河流往下又搜了一段,仍是沒尋到宋四姑娘的蹤跡。齊壯士日日出門到畫舫碼頭擺攤賣面,很離開攤子,也不曾與什麼人接。至于犬巷那邊,也暫時沒什麼靜。”
姬陵川眉頭皺了皺,調轉馬頭,道:“去犬坊。”
犬坊。
今日是年三十,那些外出務農的,做工的,全都回到了家里來,四面都傳來團圓的歡笑聲,十分的熱鬧。因此越發顯得宋意歡這間小院冷清寂靜。
前些時日外頭飄著雨雪,地面上什麼痕跡和氣味都被掩蓋了,玄甲軍連續幾日沒有過來搜查,讓宋意歡得以息了一段時間。
但宋意歡了解姬陵川,想以姬陵川的耐心,等到今日應當已是極限,今日怕是不走不行了。
在這間小院里的東西并沒有多,不過兩件裳,還有些許碎銀,這都是齊磊之前放在這里的,并不打算帶走,又想給自己多拖延一些時辰,就將這些東西都塞到灶臺里,用灰蓋住。
做完這一切,將王家婦人昨夜冒著雨雪送來的燭火、線香、紙錢用籃子裝好,就揣著東西,拄著拐杖出了門。
巷子里到堆滿了臟兮兮的雪水,宋意歡巍巍的,走得格外小心。
沒走得兩步路,就看到有一個玄甲士兵從面前經過,看了一眼,便若無其事低下了頭。
果然和想的一樣,這兩日盡管姬陵川沒有再來,但他還是留下人手在這附近巡邏,想必街坊的所有出口都有人看守。
如所料,當走到巷子口時,就被守在那里的玄甲士兵給攔住了。
“老人家,從哪里來,到何去,可有份證明?”
玄甲士兵旁牽著獵犬,宋意歡上照常抹上了濃烈的藥酒,那刺鼻的味道熏得獵犬往后退了一小步。
宋意歡掐著蒼老的嗓音,子佝僂彎曲,“啊?沒聽說出個門還要證明份的啊?老在這里住了幾十年了,街里街坊的誰不認得,哪需得著那東西。”
抬了抬手,說:“這不是看著今日是大年三十,雨又好不容易停了,我便打算去城隍廟上個香,為我出門在外的兒子和老伴祈福,上了香就回來了。”
玄甲士兵上前檢查了手中提的籃子,看到里頭裝的果然是香燭紙錢還有供品,心中便沒有懷疑。
“原來如此。連下了好幾日的雨雪,老人家多注意腳下,可別摔著了。”
宋意歡拄著拐杖通過了巷口,口中應道:“知道了知道了,多謝爺。”
出了巷子,卻還不敢掉以輕心,不論心有多麼著急,但仍是走得極慢,像極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
眼看著就要過道路,進下一個街坊,耳畔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