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得很近,不過兩拳的距離。李霽出手來,似乎想將攬過來,可外頭忽而傳來侍婢們的笑語聲。他的目閃了閃,把手放下,卻轉而在案臺下拉住漪如的手。
漪如忙瞥向外面,只見外頭燈籠搖晃,照著小娟和侍婢們的影子,但沒有人進來。
他的手很是溫暖,一如既往。
縱然面前案上的果盤下面墊了冰,冒著涼氣,漪如也覺得自己的脖頸上熏熱浮。
明明親也親過,抱也抱過了,牽牽手有什麼大不了的?又在心里罵自己沒出息。
可一點也不討厭這樣的覺。
二人拉著手,仿佛外頭吹進來的每一風都帶著香甜的氣息。
“這些日子,你在家做什麼?”李霽忽而問道。
“自是將這宅子拾掇拾掇。”漪如道,“畢竟以后什麼時候能再回來也不知道,須得早做置。”
李霽了然。
按照計劃,李霽去南迎親,就再不回來。漪如和嚴家上下也跟著李霽一起,直接從南啟程,去往廣州。如今嚴祺借著準備婚禮的時機,將家中品清點,整飭行李。仆婢們只道這是嚴祺對漪如的婚禮上心,要帶著全家到南去撐場面,也并不起疑。
其中門道,只有嚴祺夫婦、漪如和李霽知道。玉如還小,這等要事自是不敢跟說。至于嚴楷,他如今在宮中任職,自然也是知道得越越好。
“有件事我想問你。”李霽道,“這些日子,我見你父親在京中大肆采買,想來用了不錢財。”
“正是。”
“仍是你出的?”
漪如苦笑。
并沒有打算在李霽面前瞞著嚴家的困境,經過南之事以后,便坦言相告。如所料,李霽這敗家子聽到那幾十萬上百萬錢的數字,眉也沒一下。不過,他對竟拿出許多錢來補家里很是在意,問那時為何不告訴他。漪如昂著頭,說這是的事,跟他無關。就算他拿出錢來,嚴祺也不會要。
李霽那時聽得這話,雖頗是不以為然,但也沒說什麼。
不過,他此時又提起來,顯然還是記在了心上。
“不是我出的。”漪如苦笑道,“是我父親自己出的,他把我祖父他們留下的許多值錢件都拿去當了。”
李霽出訝。
“為了不讓你出錢?”他問。
“自然不是。”漪如道,“我們要輕裝上陣,便不可帶太多東西。那些帶不走的,父親就暗地里全送到了當鋪里去。”
漪如尋思著,轉而問:“我們離開之后,你覺得圣上會如何對待我們家?”
李霽想了想,道:“人都走了,他能做的便是置高陵侯府的什。此事,須得看他是否要與我家翻臉。若不翻臉,高陵侯的東西自秋毫無犯;若翻臉,高陵侯便歸叛黨,名下一應財難免要抄沒歸公。”
“若要的東西都在當鋪里,當票又在我父親手上呢?”
李霽明白過來。
這辦法果然是妙。一來能換些錢,二來,則可為這些東西尋個保管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堂堂高陵侯,竟要典當。
他覺得好笑,道:“那當鋪竟不起疑麼?”
“有什麼好起疑的,人家不得做這生意。”漪如道,“我嫁的可是你,嫁妝自不會,我父親一時拿不出許多錢財,要湊一湊也在常理。再說了,天下人誰不知道你家有錢,我嫁給了你,難道還愁將來無錢去贖麼?”
說得理直氣壯。李霽想,這模樣,跟指責自己是敗家子的時候別無二致。
李霽道:“若是你父親回不來,當鋪也不會一直留著那些件,果真賣出去了,又當如何?”
“我父親還不曾想到這一步。”漪如道,“不過縱然是將來我們不能回來,我也會想辦法自己掙錢,將那些件都贖出了,帶到揚州或者廣州去。”
李霽注視著,沉默片刻,道:“若有難,告訴我便是。”
漪如目一。
“阿霽,”說,“我的意思是,將來我縱然做了世子妃,那些生意還會繼續做下去。”
“我知道。”李霽道,“那是你喜歡的事,你喜歡做什麼,便可去做什麼。我從前就這般應許過。”
漪如聽著這話,心頭驀地一,出笑容。
了門外,小娟們還在嘰嘰喳喳的,也不知在說著什麼。再看向李霽,忽然朝他過去。
溫熱的呼吸,雖混了些許酒氣,但并不難聞。
漪如的吻,在他上了片刻,迅速離開。
如燕子點水,在湖面上一掠而過,在心頭留下層層漣漪。
正當漪如坐回去,裝作若無其事,李霽忽而用力,再度將拉過去。
漪如猝不及防,與他一道倒在了榻上。
李霽正當把頭下,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一驚,迅速分開。
才堪堪坐起,就見小娟跑了進來。
“君!”一臉八卦,“出大事了!聽說東宮里的江良娣剛剛生下了一個死胎,是個男嬰!”
死胎?
漪如愣了愣。
關于東宮里的江良娣,漪如是知道的。
前番春狩的時候,江良娣大著肚子非要跟著太子去驪山離宮的事,在貴眷們中間傳得人盡皆知。
那時,漪如也見過江良娣。
那是個頗為俏的子,就算站在溫妘那正經的太子妃旁,也不掩臉上的驕矜之氣。那時,漪如聽許多人說,江良娣之所以如此得意,是因為篤定腹中懷的是個兒子。一旦生下來,就是太子的長子,皇帝的長孫。
沒想到,這胎兒竟是死了。
“大晚上的,怎會聽到這消息?”李霽問。
小娟忙道:“溫府就在不遠,我們家有幾個仆人跟那邊好,方才一起吃酒的時候聽說的。”
李霽看了看漪如。
有些怔忡,忽而想到了太子。
春狩之時,在儀園里,漪如本來是去見溫妘,可卻遇到了太子。那時,二人正說著話,一名侍婢突然匆匆跑來,說江良娣覺得不適,請太子過去。而太子二話不說,果然匆匆離去。
他對這江良娣的重視,可見一斑。
漪如心中有些欷歔,又不由地想起了溫妘。
如果自己是,當下是什麼心?可會覺得高興?
“怎麼了?”邊響起李霽的聲音。
漪如轉頭,他看著自己,目關切。
心似乎一下變得踏實下來。
“沒什麼。”漪如笑笑,道,“我還有些春天剛出的花茶,你想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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