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長沙王一家終于啟程回嶺南去了。
據說當日,長安城中熱鬧得像過節一樣。據說半個長安的人都跑了出來,涌到長沙王一家的必經之路上去,站得滿滿當當,爭相觀。
這是難怪。長沙王威震四海,擁躉不。人人都心知肚明,下次長沙王什麼時候再來,甚至還會不會來,都是未知。故而就算是最不湊熱鬧的人,也不愿放過這個機會,到大街上一睹長沙王尊容。
不過漪如懷疑,這里面還有許多人,是沖著長沙王世子去的。
因為這之后,人們對那日盛況的議論,都落到了世子的上,稱贊他多麼多麼風姿無雙,“謫仙”二字,到都能聽到。
甚至小娟也不例外。
漪如在弘福寺里遇到世子和太子的事,陳氏自是告知了嚴祺和容氏。不出意外,漪如被嚴祺數落了一頓。
不過小娟卻因此得到了別的侍婢的艷羨。因為漪如兩次遇到世子,兩次都在場,甚至得了一頓世子賜下的素齋。
“君,”不無期許地問道,“你說,世子還會再回長安來麼?”
漪如奇怪:“你不是跟著阿姆一起攔著我見世子麼,怎麼現在想他了?”
小娟紅著臉,囁嚅道:“那時奴婢也是無法,阿姆吩咐了要奴婢盯著君,萬不可再讓君湊到世子跟前去。君不也是喜歡世子?聽說他要走,還飛奔著去送……”
話沒說完,漪如瞥來一眼,小娟忙道:“君放心,此事我可不曾告知阿姆。”
漪如笑了笑,拍拍的肩頭:“放心,只要你聽我的話,以后若能再見世子,我定然帶上你。”
小娟得了這話,眉開眼笑,一口答應。
長沙王離開的事,在嚴祺等人的眼中,自又是另一番議論。
“圣上竟就讓他走了。”幾個與嚴祺好的貴胄來嚴家做客時,一人喝著酒,搖頭道,“此人是個禍患,放虎歸山,豈不失策。”
“這你有所不知,”嚴祺道,“圣上也是無法,他想放也得放,不想放也得放。”
那人道:“怎講?”
“長沙王此番敢到京城來,乃是做了十全的準備。秦州。隴右那邊,可都是他的人,還有他在各地地舊部。圣上若手,只怕清君側就要來了。”
“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總不是辦法。以我所見,此番長沙王到京城里來,是除掉他的最佳時機。就算他在別有千軍萬馬又如何,隨他京的人不過兩三百,如甕之鱉,拿住了他,其余有甚可怕?圣上還是太了些……”
漪如在屏風后聽著他們的壁角,不由覺得好笑。
皇帝從來不手,他的手段,比他們想象中狠多了。
上輩子,他賭贏了。除掉了長沙王一家之后,長沙王麾下的兵馬并沒有像嚴祺擔心的那樣清君側,而是認清形勢,紛紛向皇帝歸順。
想到此,漪如忽而明白過來,為什麼長沙王在皇帝面前說要認做義時,皇帝一口應允下來。個中緣由,大概也包括事敗之后做賊心虛,唯恐長沙王算賬翻臉,便拿來送個人。
到底還是被皇帝賣了一道。漪如心想。
不過長沙王只是離開京城,并沒有讓漪如放下心來,反而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愈加覺得有些張。
因為長安到的路程大約有十日,如果長沙王按原計劃行路,那麼到風陵渡的日子也就近了。
將長沙王一家救下,是漪如重生以來做的第一個大膽嘗試,不過并非多關心長沙王一家的命。在看來,救下長沙王世子的命,其實不過細枝末節,將長沙王救下來,才是事關嚴家前途的大事。
需要賭一賭,證明事在人為,上輩子的命運并非不能改變。
漪如得到確切的消息,是在半個月之后。
這日,嚴祺從朝中回來,才進門,就對容氏說:“今日,朝中熱議一件趣事。”
“何事?”容氏問道。
“那邊聽聞長沙王要路過,許多人爭相迎接,要為他接風。”嚴祺道,“可你猜如何,他們左等右等,等了許久,卻不曾見到長沙王一行的影子。那些人自是好奇,派人循著過來打聽,可是不巧,長安的人也不知道長沙王到了何。又一路查問,才得知長沙王離開長安之后,本是一路往東,可到了商州之后,突然不見了。”
容氏聽得這話,也是錯愕:“不見了?”
“后來才知道,長沙王竟是去了秦州。”嚴祺道,“從秦州走進川蜀,再往廣州去。”
漪如在一旁聽著,心中一,登時到大石平安落地。
世子到底是把的話聽進去了。
原本想著,把話說得兇一些,讓長沙王一家過風陵渡的時候慎之又慎,那麼或許能保他們安然躲過一劫。
不料,長沙王顯然是個極其小心的人,直接按照說的,把路線都改了。如此一來,可一下將所有明暗已知未知的圈套全都廢掉,不失為萬全之舉。
還說不信。漪如想到長沙王世子那張臉,不由有些得意。
那時,在他面前說的話極極短,點到為止,說完就走。
這并非真的是時辰匆忙,而是有意為之。所謂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真話假說,假話真說,越是模糊不清,越能讓人信服。尤其是那等有關命禍福之事,對于兇兆,世人往往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思。否則,那些半仙神漢,也不會總能憑著一張便訛到許多人的錢財。
容氏不明所以,道:“從蜀到廣州,那豈非難走得很,還要繞一個大圈子?他要回廣州,從走運河南下才最是便捷,何必舍近求遠?”
“這你就不知了,他哪里只是為了回廣州。”嚴祺冷笑,“秦州和隴右,他舊部最多,權勢滔天,既然北上一趟,自然要到那邊去看一看,與舊部絡絡,萬眾擁躉。”說罷,他嘆口氣,“那些地方本就是圣上心病,長沙王這般耀武揚威,只怕圣上近來又要寢食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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