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斜和背斜這個題型在全國卷裏出現過很多次,我就不再贅述了。還有一點時間大家安靜自習,如果還是沒聽明白的,到前麵來問我。”
徐孟洲講完今天的這套模擬卷,用馬克筆將白板上的知識點圈起來,關掉腰間的擴音解下來放在講臺上,坐下來批改昨天的那一摞試卷。
今天白天格外忙,又要參加全教師大會又是講卷子,徐孟洲都沒怎麽給林雨山發微信。
這段時間黃楹總喜歡給他發一些曖昧不明的消息。他剛開始還出於禮貌回複兩句,到後麵理都懶得理了。
手機震起來,徐孟洲瞥了眼來電顯示,無奈地拿起來去教室外邊接電話。
怕什麽來什麽。
“喂?”男人語調平靜。
電話那頭傳來某人的哭泣聲,徐孟洲心下一沉。
他遲疑一會兒,才道:“好,我馬上來。”
徐孟洲以最快的速度去車庫開車趕往醫院。
到達醫院的時候,病房裏黃母已經泣不聲。病床上的黃父一不,渾著管子。渾濁的眼睛大張著,似乎還保有最後一清醒意識。
“不行了…老頭子這下是真的不行了……我必須你過來,我怕他今天就……”黃母渾力,連站都站不穩了。徐孟洲及時將攙住,扶坐到沙發上。
“上午他指標就不正常,已經搶救過一次了。本以為穩定下來了,結果現在還是這樣。”黃母一邊抹眼淚,一邊用手捶著扶手,痛心疾首道:“就連你都到了…黃楹這個混賬啊!老頭子要是見不到兒最後一麵讓他怎麽瞑目啊!”
徐孟洲連忙安黃母幾句,掏出手機準備給黃楹打電話,催趕來醫院。
撥號之前,他發現通話裏有十幾個來自H市的陌生號碼來電。
這陌生擾電話不知怎的又打來了。他直接掛斷,繼續撥打黃楹的電話。
此時門被猛地推開,黃楹披頭散發地衝了進來。
病床上的黃父見兒直接推門而,著管子的嚨發出一陣陣嘶啞的呼喚聲。黃楹立刻湊到病床前握父親的手。
“來了,孩子們都來了!老頭子你看到了嗎!”黃母騰地站起,拉著徐孟洲的手走到床前。
黃父艱難地撐開眼皮,對著徐孟洲巍巍地出手,口齒不清地吐出幾個模糊音節。
“對…不…起……”
徐孟洲於心不忍,手回握老人幹枯的手安,“…爸,我們都在這兒,您住!”
“在一起…好好的……”黃父又看向黃楹,似乎在和兒做最後的訣別。
“我們會好好在一起的!爸爸!你一定要堅持住!”黃楹麵漲紅,眼淚奪眶而出。似乎終於對父親即將離去有了切的會。
一直監測數據指標的醫護人員發現指標異常,大聲道:“病人生命征極度不穩定,需要馬上進行手,不能再拖了!”
黃母強撐著快要倒下的哭喊道:“孟洲啊!你快、快跟你爸說,說你會跟楹楹複婚的!他就這麽一個兒放不下了。媽求你了……你騙騙你爸都好啊!”
氣氛瞬間焦躁起來。
誰也無法保證,推進手室之後,這一去,黃父還能不能幸運地從手室裏推出來。
可他該答應嗎?
這兩位高傲的嶽父嶽母,就連自己母親去世時,他們都不曾賞臉出席過母親的葬禮。
就算是說假話,他也做不到立刻說出口……
從黃楹進病房開始,手機反常地一直震個不停。徐孟洲一陣煩躁,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算關機。
待看清來電人的備注之後,男人眉頭一皺,接聽電話。
對方聲音心虛又焦急,電話剛接通立刻直奔主題。
“徐先生!我是林雨山的輔導員!H市那邊一直聯係不上你!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完,事是這樣的……”
黃楹眼見自己父親生死關頭,徐孟洲竟然還有心思接電話,不由怒火中燒,“徐孟洲你說話啊!你在幹什麽?”
儀刺耳的報警聲不絕於耳。黃母看了徐孟洲一眼,無奈而憤恨地搖了搖頭,陪著醫護人員將黃父送進了手室。
黃楹看著父親離開的背影,淚水洇花了妝容,咬牙切齒。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至於這麽絕,連騙騙我爸都做不到嗎?徐孟洲,如果你把爸氣出什麽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徐孟洲木然地舉著手機,呼吸不自覺停了。四肢像是被灌了冰水,迅速涼。
周圍的一切瞬間靜音,耳邊不斷回響著手機裏輔導員的聲音。
“林雨山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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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孟洲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打車去的機場、然後下飛機,再打車。
隻覺得渾輕飄飄的。
他明明醒著,卻像一場噩夢之中。
回憶的閘門被瞬間打開,腦海裏隻有一個聲音在喃喃自語。
我不能再丟下他了…絕對不能再丟下他了……
直到現在他才發覺,盡管過了這麽多年,原來自己從未從這場噩夢中醒來過。
男人的思考能力已經被空,僅憑一氣強撐著自己這已是行走的軀。
直到晚上八點,他終於趕到現場。
袁教授將徐孟洲安置在搜救隊在山腳下搭建的帳篷裏,向他詳細講述林雨山的失蹤經過。
事發突然,實習隻得急中斷,另一個領隊老師帶著其他學生先行返校。隻留下袁教授以及林雨山所在的三隊隊員配合調查。
羊首山這幾天雨連綿,地上堆滿被雨水打的落葉,頭頂盡是雨水擊打棚頂的聲音。在場所有人員都穿著不風的雨,卻仍擋不住初秋山間冷人的陣陣風。
“失蹤的大概時間是下午一點左右。”袁教授麵帶愧疚,神凝重地輕咳一聲,“那時候學生們正在小組調查…梁冬青,你跟家屬說明一下當時的況。”
梁冬青站起來,眼底盡是懊悔,“上午小組研究前,袁教授給每一隊都發了一臺衛星電話,我們這隊的保管責任人是林雨山。然後我們一行人開鑿巖石樣本的時候,忽然說衛星電話丟了,我就說仔細找找,應該丟不了。可等到我們回過神的時候,就不見了。”
“都怪我,當時隻顧著帶其他人開鑿樣本,沒有盡到隊長的職責……”梁冬青哽咽,眼圈越來越紅。
徐孟洲強忍在中橫衝直撞的怒火,詰問道:“所以你們就讓一個孩子自己去找?!而且,衛星電話積那麽大,怎麽可能會弄丟?”
在場的隊員們怯怯地向一旁低著頭的郭子。
郭子頓時慌了,支支吾吾地說:“看我幹什麽?剛才我不都跟教授解釋過了嗎!我、我隻是看把衛星電話放在一邊記筆記去了,我就拿起來玩了幾下而已。我放回原了的!誰想竟然那麽軸!衛星電話不就萬把塊錢而已,能有自己人安全重要嗎?那東西丟了就丟了,大不了給學校賠點兒錢就是了,是自己非要去找……”
“唔……!”
話未說完,郭子被一記猛拳擊悶哼一聲,往後趔趄兩步栽倒在泥水中。
徐孟洲幾步上前,揪著郭子的領子,瞬間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你再往上潑髒水試試!”
他額前的發被雨水打了,鏡片表麵凝起一層薄薄的霧。
他鋒利的目狠狠紮向眼前的人。一顆水珠自上而下劃過鏡片,出幾乎快要把人撕碎片的狠戾眸。
“人一定會找到,衛星電話也會找到。到時候,希你還是現在這套說辭!”
徐孟洲由於緒太激烈,已經完全失控。仿佛對麵再多說一個字,下一秒就會炸。
郭子全然不複剛才振振有詞的神態,被他嚇得渾發抖、眼神躲避。
眾人連忙上前將二人拉開,郭子得以呼吸,大口大口著氣。
男人保持著最後一理智,穩住聲線,“袁教授,請你借我一臺衛星電話和手電筒,我跟救援隊一起進山。”
袁教授麵難,“徐先生,我知道你作為家屬心裏著急。可現在這裏風大雨大的,你先回我們的基地招待所住一晚,我們和救援隊會一直在這裏的。現在人還沒找到,不要再給隊員們增加救援難度了!”
這場雨似有越下越大之勢。淅淅瀝瀝的雨飄進徐孟洲眼裏,模糊到讓人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你們也知道這裏風大雨大!”徐孟洲眼中爬滿,心痛得像被鈍刀一下又一下地割。他出手指,抖地指向他們每一個人。
“八個小時了…你們把一個人留在山裏八個小時了!”
“該有多冷?!”
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沿著他的發梢滴下來,濺起水花。
男人聲音沙啞,歇斯底裏地怒吼。似是要將中積多年的苦全部發出來。
什麽邏輯、理智、教養。通通拋諸腦後。
“沒有信號、沒有食,沒有熱源……什麽都沒有!會遇到什麽你們想過嗎!!!”
每一個字,都在寂靜的山林裏盤旋著。
像是拷問別人,亦或是拷問自己。
“林老師…林老師……”
他搖搖頭,失神地喃喃自語著。
“我不能再丟下了……”
徐孟洲踉蹌著後退兩步,轉闖那片幽暗山林中。
後傳來搜救隊員的聲音。
“快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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