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兩人在湖邊坐到了淩晨一點。口袋裏傳出一陣突兀的震,徐孟洲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林雨山打過來的。
陸堃背著手站在一旁瞟著徐孟洲,見他遲遲沒有按下接聽,不手敲了敲他的胳膊,“接啊!搞快點兒!”
“…喂?”徐孟洲按下接聽鍵。
“喂?請問是徐孟洲嗎!”
他立刻便聽出電話那頭不是林雨山的聲音,瞬間警覺起來。沉聲道:“是我,怎麽了?”
“你現在在哪兒?我是姚晴!”姚晴的聲音帶著哭腔,急的話都有些說不完整了,“剛才雨山又在家裏發病了。我們現在在救護車上,待會兒要去市中心醫院,你能過來一下嗎?我…真的好害怕、會……”
徐孟洲眼前一道白閃過。
發病、救護車。這些冷冰冰的詞生地進他腦海裏。
生病了?!
心髒如同瞬間落在滾燙的熱油中熬煎。來不及細想,徐孟洲掛斷電話就朝著車子的方向飛奔而去。
……
開車的路上徐孟洲不斷回撥電話,可姚晴都沒接。直到他趕到醫院大廳打算自己去查的時候,姚晴才給他回電話讓他來急診中心。
醫院地下車庫到急診中心的路彎彎繞繞。徐孟洲下了車之後一路狂奔,在急診區穿過數個床位後終於看見遠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著針頭正在輸的林雨山。
姚晴立刻站起來手將男人攔了下來,搖了搖頭,無言地示意他不要吵醒林雨山。
徐孟洲的腔劇烈起伏著,他努力平複著呼吸,額角的汗到了下頜,擔憂的目仍不肯從林雨山上移開。
姚晴輕手輕腳的越過旁邊的凳子,低聲音輕輕說:“暫時沒事了,現在睡著了。出去說吧。”
徐孟洲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還是跟著姚晴出去了。
姚晴穿著單薄的家居服,腳踩著一雙涼拖,眼球裏充滿細細的,眼下兩道烏青也十分明顯。
“唉,早知道會變現在這樣,我就是瞞著也要告訴你了。”姚晴疲憊地邊打哈欠邊說。
“這麽晚還照顧,謝謝。”徐孟洲鄭重地對道了聲謝:“看來你很悉了。生的是什麽病,現階段病程如何,還請你毫無保留地告訴我。”
徐孟洲給搬了個凳子讓姚晴坐下。姚晴一口氣將林雨山從第一次在學校宿舍發病,去醫院確診,再到打暑假工買抗抑鬱藥的過程事無巨細地講給徐孟洲聽。
姚晴遠遠看了林雨山一眼,心疼地歎了口氣:“大概就是這樣了。你知道的,雨山父母都不在了,前幾年在學校一直都獨來獨往,再加上前幾個月和室友打架那件事,我猜可能是因為這些,弄得心裏有些鬱結了。”
徐孟洲聽娓娓道來,隻覺得後背發涼,沉聲問:“…你剛才打電話的時候說又發病了,這次之前還發作過幾次?”
“加上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了。”姚晴抬手了泛紅的眼眶,聲音哽咽,“說實話,要不是親眼見到發作的樣子,我都不敢想一個人在寢室發作時有多痛苦…我之前問過要不要找你幫忙,馬上就拒絕了,還說要我別告訴你。可抗抑鬱的藥對於我們普通學生來說真的太貴了,來檢查那次,才開了20天的藥就花了1700,門診花了700。”
“又不肯爸留給的那筆錢,隻好自己去茶店打暑假工去掙。說…說自己要是連父親留下的那點工資都要用的話,父親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姚晴的鼻頭也漸漸紅了,徹底控製不住緒小聲啜泣起來。
吸了吸鼻子,抹掉臉上的淚繼續說:“咳,不好意思唐突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可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樣子,每隔兩分鍾就要看一眼手機,好像在等什麽似的。我問也不說,然後…然後就變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了。你知道這是怎麽了嗎?”
徐孟洲回頭看,眸中含著無限憐惜。那紮在手臂上的針管,此刻仿佛同樣紮進了自己的五髒六腑。
是在等一個回應。
而直到現在,自己都沒有給一個回應。
“11號床家屬在哪裏?”值班醫生端著筆記本走過來。
“我是。”徐孟洲立刻迎上去。
醫生麵凝重,說:“抑鬱癥這個病,隻要及時幹預,加上堅持用藥是可以治好的。病人現在看上去沒事了,可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後果會很嚴重,你明白嗎?”
徐孟洲頷首,他深知抑鬱癥的嚴重。患上抑鬱癥的學生不在數,有些學校甚至出現過抑鬱癥學生跳樓的事件。
醫生繼續說:“病人的生活環境裏必須要有一個最信賴的人,這是陪伴也是看護,以免做出什麽不好的事,後續治療和檢查也都不能斷。我看過的病例,怎麽吃藥隻吃了一個月不到就停了?你們做家屬的千萬要做好監督,不能隨便停藥才是!”
“不是想停藥,是本吃不起……”姚晴實在忍不住,小聲嘟囔著。
醫生和徐孟洲代完一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徐孟洲走到林雨山床邊看一眼,接著去收費大廳把急救費和急診費一起繳了,最後給向姚晴的微信發了一筆謝的轉賬。
繳完費,徐孟洲回到急診室,輕輕拍了拍伏在林雨山床邊小憩的姚晴。
“雨山能到你這麽好的朋友是的福氣,謝謝你這段日子代替我照顧。”徐孟洲眼神和,充滿激:“快回去休息吧,這裏我來守著就好。”
姚晴見他態度誠懇,也不好多說什麽。擔憂地握了握林雨山的手,起離開。
臨走,姚晴忽地嘖一聲,轉豁出去一般自顧自對著徐孟洲說:“雨山、沒有父母…在這個世界上最信賴的人就是你了,可卻害怕的會給你施加力,會讓你越來越疏遠、嫌棄。所以,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一個人默默扛著……”
姚晴清了清嗓子,無比認真道:“其實我不太了解你們之間的事,很跟我說起。我也知道我作為一個外人,沒資格對你們的私事指指點點…”
“我隻是,不想一個人煎熬。而你卻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姚晴便離開了。
徐孟洲回頭,走到林雨山床邊的凳子上坐下。
睡得很沉。眉頭舒展,呼吸平穩而均勻。安穩得仿佛此刻正躺在家中舒適的床上,而不是在冰冷的病房裏。
徐孟洲有些遲疑的,主去握的手。
上手的一瞬間,他才發現林雨山的手這麽冷。冰涼的藥輸送到管裏,一整條手臂都是涼的。
男人輕地為掖好被子。心裏,某種東西瞬間決堤了。
徐孟洲不自將握著的那隻手了。
自己照顧的這些年,究竟都照顧了些什麽?
他想起什麽似的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找到和林雨山的對話框,再次重讀。
淩晨,急診病房裏昏暗的燈照在林雨山平和的睡上,男人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晰。
【徐老師,這個時間點給你發微信有些冒昧了。這是我之前就想對你說的話,現在我想鼓起勇氣把它說出口。】
【你還記得你喝醉酒的那個晚上嗎?那晚你睡得很沉,什麽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很害怕你做什麽奇怪的事?我跟你說實話,沒有。你隻是輕輕地抱著我,什麽也沒有做。】
【剛開始我很慌,我的頭腦好像被突如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那個時候我以為你心裏其實是喜歡我的。可到後來,你還是像抱一隻枕頭似的抱著我…我才發現自己確實想多了。】
【後來,我又覺得慶幸、很開心。因為如果你做了什麽,就不是我心目中正直謙和的徐老師了。我還是更喜歡這個樣子的你。】
【用巾給你臉的時候,你睡覺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個需要保護的男孩子。我看著你的時候,竟然沒有別的想法,隻是想著怎樣才能不吵醒你,讓你睡得更安穩一些。】
【你說你一直把我當妹妹看待,之前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很挫敗,覺得這是你為了拒絕我而編出來的借口。】
【那天晚上,我才忽然明白了。我看著你睡覺的時候,那種隻想好好保護你的覺,會不會就跟你對我是一樣的?我終於到了,這種覺並不次於或者其它。它是很珍貴的,真的很珍貴……】
【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這種珍惜你的覺,和我喜歡你的覺,哪一種對我來說更重要,或者同等重要……】
【我明白你的心了,我再也不會因為你不肯直麵我的喜歡而煩惱了,這些本不值一提。現在,我隻想盡我所能地向你靠近,不想最後什麽都不做而後悔一輩子。】
【請你原諒我之前的魯莽好嗎?現在,我想認真地向你表白一次。】
【徐孟洲,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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