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肋,也是鎧甲。
白端端沒想到戴琴一個簡單的勞資糾紛案的背後,還有這樣曲折的緣由。
等戴琴的緒稍稍穩定後,才沉聲道:「起訴你們公司和人事部經理誹謗或者名譽侵權那沒有辦法,但是我聽說你的公司已經聘請了律師理你這件事吧?他們那個採訪視訊也是找人拍攝而且應該都有臺本,摘取了最容易引導輿論的一些細節點的。企業辭退懷孕員工是違法解除勞合同,你有權要求公司繼續履行的,他們開不掉你,公司現在這些小作,是你自己知難而退離職吧?」白端端盯向戴琴,「所以你需要我來幫你和公司談判嗎?」
戴琴點了點頭:「是這樣,公司聘了專門的律師,準備和我談判,讓我知難而退,現在要開除我,說因為我職是通過瞞懷孕的欺詐手段達的,要主張勞合同無效,我……我不知道怎麼辦。」
戴琴說到這裡,紅著眼圈看了一眼白端端:「白律師,我爸媽和他爸媽都是農村的,我們沒什麼家底,現在他不在了,家裡四個老人還有孩子的重擔都在我上,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如果現在懷孕期間被公司掃地出門,我絕對找不到第二份工作了,雖說這樣對公司確實不公平,我也知道別人罵我看不起我,但……」
白端端卻製止了的話:「你沒有必要愧疚,勞法明確規定了員工懷孕是到法律保護的,你所做的隻是依照法律來保護自己應有的利益。」
「我知道很多人罵得對,我確實給職場抹黑了。」
「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職場別歧視難道是因為你纔有的嗎?職場對職後馬上懷孕的員工不友好,難道對職後兩三年再懷孕的就友好到哪裡去了嗎?」白端端拍了拍戴琴的手,「你放心吧,法律上我會幫你爭取你應有的權利。」
白端端工作的幾年裡,戴琴不是接的第一起因懷孕鬧辭退糾紛的,實際上,這樣職後馬上宣佈懷孕請假的,在經手的那麼多類似案件裡,實屬第一例,其餘所有的同類案件,大部分員工都在單位幹了兩年以上,結果一旦懷孕,還是被公司以各種理由辭退或是以別的手段迫對方自離職。
不論在什麼時候懷孕,在職場上,在老闆眼裡,都不會歡迎。
很多人,包括那些在網上怒罵戴琴的孩子,其實都搞錯了這裡麵的因果邏輯關係。職場對育齡的不友好,並不是因為有戴琴這樣的人,而是企業追求盈利的本質以及資本的特,這幾乎是無可避免的。
因為憑良心說,除非員工們為了明誌,直接去做好絕育手,導致客觀上絕對不存在未來懷孕的可能,否則企業在招聘時,就仍然會傾向錄取男。畢竟不論在公司工作幾年,隻要你會懷孕,那麼你就會對企業的運營造比男更大的本——懷孕期間或許會請的病假、正常的帶薪產檢假、帶薪產假、哺假……
這些企業主在看到招聘者的時候,腦海裡不需要戴琴這樣極端的案例,就已經能預見到這位員工一旦招聘進來後接連帶來的各種本了。
「你做的雖然可以理解,但站在企業的角度,確實有道德瑕疵,隻是難道企業招聘了那麼多的男員工裡,就沒有相似況的嗎?難道就沒有在麵試時表現得非常英,結果招進企業轉正後,就開始弔兒郎當用盡一切辦法薅企業羊的嗎?」
白端端看向戴琴,聲音堅定而溫和:「我之前同事還經手過一個案子,就是個男員工,本有艾滋病,但瞞了,公司的職檢也沒有艾滋病檢測這一項,結果之後因為艾滋病病發請假才被公司知道,可公司照樣不能解除勞合同,否則就是違法的,隻能這麼小心翼翼養著他。所以你這樣質的行為,在男員工裡也不是沒有,但是你看,企業會為了這幾個極端的案例,就導致不願意再招聘男員工嗎?會導致造男員工就職困難嗎?」
「你看,男人出現這種事,男之間的陣營並不會因此被分裂,不會有一堆男人追著罵,這麼一個人,抹黑了我們男群,才導致了我們男職困難,因為男本求職不會為此而困難,因為得艾滋病的男人畢竟,但懷孕的人呢?幾乎每個人都有可能會懷孕啊。」
「而現在你一個人出現這種事,結果職場找工作難的鍋都直接扣到你頭上了。可你隻是個小小的個人,你怎麼可能以一己之力改變社會和職場的傾向?」
「天然的生理特導致了懷孕時在職場上的弱勢,但這源頭本不在於極數極個別的人。法律既然規定了對孕婦的勞合同保護,那這項法律賦予你的權利,你就應該有。」
「總之,你這個案子,我接定了。」白端端齒一笑,「誰我特別不喜歡你公司請的那兩個律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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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琴作為一個胎兒況並不穩定的孕婦,出來一趟也不容易,對自己表姐薛雯信任有加,也沒含糊,當場就和白端端簽訂了律師聘用協議,因為目前還在貴通訊上班,白端端知道是林暉杜心怡代理企業後,生怕對方又弄出什麼下作的作,趕事無巨細地關照了戴琴,公司一旦有任何風吹草,讓都要第一時間通知自己,除非自己在場,否則不要簽收任何檔案。
這麼關照了一通,白端端見戴琴確實不適,於是堅持把人送到了樓下,看著戴琴進了計程車裡,纔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時間,這個點,又到了下午白端端最困的時候,沒忍住,轉進了寫字樓下的咖啡店裡,準備要一杯咖啡提神醒腦。
這咖啡館其實小眾,賣的是貓屎咖啡,雖然白端端並不覺得貓屎咖啡和狗屎咖啡有什麼區別,但總之,就是賊貴,一杯咖啡兩百塊,隻是沒辦法,市場競爭不充分,這寫字樓下就這麼一家咖啡館,白端端今天又不太想喝速溶咖啡,因此決定進來點一杯。
好巧不巧,白端端推門進去剛點完咖啡坐下,就撞見了季臨,他大約是約了客戶在這裡談完事,正坐在對麵,見了白端端,臉不善地看了一眼。
白端端倒是笑嘻嘻地走過去和他坐了一桌:「季臨,這麼巧啊!」
季臨哂笑道:「是巧,剛賺了我的錢,轉就過來消費了,兩百塊一杯的咖啡,看起來我這個錢,確實讓你覺得好賺的,花起來也不心疼。」
「……」
季臨指的自然是此前剛預付過的家政服務費,然而白端端今天剛簽了個案子,不自覺搖桿也直了,義正言辭道:「季臨,你別口噴人啊,我這個錢,可是自己賺的,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人介紹的案源不?人家已經過來和我簽約了,我上班第一天就有了第一單業務了。」
季臨晃了晃手裡的咖啡杯,意興闌珊道:「哦,是什麼方向的業務?」
「代理一個孕婦,在貴通訊上班,公司找了點茬想要孕期以簽訂勞合同時存在欺詐宣佈合同無效把開掉……」
季臨顯然沒耐心聽白端端說玩,隻是徑自打斷詢問道:「上班多久了?」
白端端愣了愣,意識過來:「我客戶嗎?上班一個月多,剛轉正。」
「高管?」
白端端搖了搖頭:「不是。」
季臨冷冷地瞥了一眼手裡兩百塊的貓屎咖啡:「那這種案子有什麼接的必要?接一個這樣的案子夠你喝幾杯這樣的咖啡?」
白端端愣了愣:「什麼?」
「隻工作了一個月,又不是高管,說明薪金再高也不會多高,就算你幫人家談判爭取到解約賠償金,能有多?這案子的標的額能有多?你的律師費能有多?你進來的急,我忘了和你說我們盛臨的接案原則,這樣不創收隻消耗力的案子,我們通通不接。因為從時間本上而言,實在沒有價效比可言。我們盛臨歷來幾乎不接員工的個人代理,除非是收非常高的高管,我們歷來做的是企業的生意,既有延續,付款又爽快,標的額也大。」
「你不覺得隻接企業客戶的話,太單調了嗎?何況我自己是獨立律師,我想接什麼案子,我自負盈虧就可以了!」
季臨抿了一口咖啡:「你自負盈虧OK,但是如果賠上盛臨的名聲,那就不可以。你剛提了貴通訊,最近貴通訊剛因為一個懷孕員工的事上了熱搜,所以你接的是這個員工?」
白端端點了點頭,不屑道:「可這案子和盛臨的名聲有什麼關係?這案子是關注度大,但你說的我一定會輸一樣,這我可就不同意了。」
「我知道你能贏,勞法本來就偏袒懷孕的員工,但你贏了案子,能贏了輿論?現在全網都不支援這種好逸惡勞把企業當接盤俠的員工,接這種案子,有什麼意義?盛臨作為代理方隻會連帶著被一起唾罵。」季臨冷笑道,「何況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員工了。」
「自私自利,靠著坑騙公司轉正以後就想躺著拿錢,把公司當個生孩子的會所,仗著自己是個的,自己懷孕了,就該全世界捧著供養?一個靠懷孕欺騙了公司的人,沒有資格獲得我律所的法律服務。」
季臨看了一眼白端端,表不善道:「你覺得你作為一個律師,和男站在同一個職場上,努力工作拚盡全力,就為了最後去維護一個完全不想依靠自己努力,靠著自己會大肚子就躺贏的人?」
白端端皺了皺眉,表嚴肅而認真,看向季臨,一字一頓道:「我作為一個律師,認真工作拚勁全力,和男站在職場上同臺競爭,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在你們這些男都帶著傲慢的偏見去審視弱勢的懷孕員工,不能分出一點冷靜去審視這視訊是否片麵,是否過於有引導時,能夠站起來去維護,能夠有勇氣與輿論作對逆流而上,能夠作為獨立律師做出自己的選擇,遵從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用迫於你作為老闆的威。季臨,這就是我在職場鬥和工作的意義。」
季臨一直知道白端端臉長得漂亮,然而他第一次意識到,的眼睛比容貌更加奪目,那種圓圓的黑亮的眼珠,就這麼認真地盯著你,執著而堅定,即便是駁斥自己,白端端的語氣也並不激烈,相反,很冷靜,然而卻自有一種氣勢,讓在人群裡完全耀眼,讓人移不開目,也不想移開目。
「這個案子另有,不是像表麵這樣簡單。」白端端一點沒懼怕季臨的視線,迎著他的目,平靜道,「這個視訊裡,完全隻有企業主的片麵之詞,完全是有引導的拍攝,是一場對這個員工的輿論圍剿,企業覺得戴琴做得不對,那找戴琴約談希主離職,或是直接走法律流程都可以,但這樣用輿論引導給戴琴施,以如今網路的發達,又在採訪中給出了那麼多關於戴琴的私人資訊,那麼對於好事網友把真人人出來這種結果,應該也有所預見。」
「那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怎麼不是企業作為強勢方對弱勢個的欺呢?勞者個人總是沒有企業擁有那麼強的話語權和對的控力的。然而你卻本就不想去深想。辦案子要理智客觀中立,但季臨,你為什麼總是對員工有著這樣天然的歧視和偏見?」
白端端勇敢而直接地看向了自己的新晉老闆:「季臨,你好像,從一開始我和你在案子上有接開始,就對員工帶了一種天然的厭惡?為什麼?」
季臨對員工的厭惡其實掩藏的很好,他為人冷淡,又本來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要是初初接,大約隻以為他這種對員工天然的抗拒是來自於無差別的高傲,然而接多了,白端端才敏地發現,季臨是天然地對這些有爭議的員工,非常非常地憎惡,他憎惡那些有瑕疵的員工,憎惡騙病假的徐誌新,憎惡職轉正就懷孕的戴琴,也不喜歡沒有瑕疵的員工,比如宋連軍,他辦勞資糾紛的時候,總給白端端一種覺,他天然地和那些維權的員工劃清了界限,很神奇的,他明明是律師,也做好了律師應盡的職責,並且做的好到完全挑不出一點病,然而不自覺的,季臨似乎總下意識地代了企業主的位置,對員工帶著的敵意,還有一種淡淡的怨恨和怒意……
這是為什麼?
季臨愣了愣,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然而沒想到卻被白端端直截了當地指了出來。
然而顯然,他一點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隻別過了頭:「你說的員工可能確實有什麼不得已的,但是職轉正後就懷孕休假拖累企業是不爭的事實,你想要代理,我也不管你了,但我是絕對這輩子不會代理這樣的客戶的。」
白端端卻是笑:「話不能說這麼絕啊季臨,人生這麼長,職業道路又這麼多樣,萬一以後你真代理這類案子呢?」
季臨把咖啡一飲而盡,他掩去了剛才對白端端那種過度的關注,斂住了緒,回歸到了一貫的冷淡和不好接近:「我要有朝一日腦子進水去代理這種案子,我就包了你未來所有的咖啡錢,還把我名字倒過來寫。」
這不過是季臨隨口說的話,然而白端端卻認認真真咬文嚼字起來:「包我咖啡錢就算了,我也不是每天都喝咖啡的,反正我們是鄰居,你要是有朝一日去代理這種案子,不如給我做一個月早飯吧!」
季臨本沒把這些話當真,因為確信自己決計不會吃飽了撐的浪費時間去做這種案子,也懶得和白端端計較,隻點了點頭:「隨你,畢竟我不能乾預你做夢的權利。」他哼笑了一聲,「白端端,你還有誌向的,知道我一分鐘的費率多錢嗎?竟然心裡還想著讓我給你做一個月早飯?」
「……」
媽的,想想還犯法啊,思想又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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