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鋪老板見來人是個小丫鬟,說話口音偏為南腔,不遠等候的子也不是什麼貴氣打扮,默認這只是趕路的主仆,說起八卦。
“就是一品居,你們聽說過的嗎?”鋪管事問。
念念點了下頭,“京城里何人不知一品居,數一數二的鋪子。”
“那是從前嘍。”
老板甩甩手,一臉輕蔑,“現在我瞧他們全然是沒有想要爭搶的心思,估計是這些年掙錢也掙夠了,
最近竟然弄起死人的生意,也不知道能賺誰的錢。”
念念蹙眉,回頭看了眼自家姑娘,隨即問:“死人的生意是怎麼回事?”
“五年前這個時節,阜之戰,當時咱們抗金時定遠將軍領的那支隊伍不是全軍覆沒了嗎?”
那老板擺手,“一品居說什麼悼念阜死去的將士,這些時日對外售賣的都是素淡之服,幾乎是無人問津。”
念念謝過那老板后,走回玄邊,表有些復雜,“姑娘……”
隔著帷帽,很難讓人看清玄的表,紗簾重重,人低垂下眉眼,不過須臾,“去一品居看看吧。”
一品居聞名盛京,雕梁畫棟,畫閣朱樓,從玉階和與之連接的石橋上馬踏腳步的深印便能瞧出,這些年店里的生意是如何紅火。
只是從前再風,也經不起丑聞的禍害,而今店外車馬得可憐,鋪子里的客人稀稀拉拉,伙計都快比客人多了。
縱然如此,伙計也沒有對生意懈怠,專注服務于每一個店的客人。
玄剛店,手頭上空閑的伙計就送上一杯新茶過來,親切道:“姑娘,夏日酷暑,喝杯紫蘇飲子可以健胃消暑,增加食。”
玄愣了下,接過茶后,又見那伙計端了另一盞給后的念念。
“這位姐姐也喝點吧。”
念念寵若驚,連忙道謝。
“近來快到阜之戰的悼亡日,店里服飾大多為淡雅素凈的,姑娘可以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伙計指引們看向木施上的。
玄掃視而過,雖然這些裳皆為淡,但繡工,花紋栩栩如生,尤其是款式很新穎,料也不如傳聞所說是低劣的料子。
走南闖北這些年,瞧過的鋪數不勝數,一雙眼睛早就被練得爐火純青了,什麼是鋪子用心制作,什麼是跟風抄襲,一目了然。
“一品居怎麼會想要裁出這些素服?”
玄看向伙計,“聽外頭的人說得難聽,還說這些晦氣,不會有人買。”
“這是我們東家想出來的,倒不是為了賺錢。”
伙計面上只是落寞,“大趙能有今日的和順安寧,都是將士們用自己的拼來的,我們的金窩銀窩,也都是踩在他們尸骨上堆砌而。”
“做人不能忘本,若是連來路都不記得了,日后又有什麼未來。”
nbsp; “不止阜一戰,那些將士們舍生忘死,拋頭顱灑熱,都是為了咱們過得安穩,可日子過到今日,許多人都忘了他們。”
“其實這些,本就不是為了那些忘卻過去的人裁制的。”
玄鼻間酸,啞聲問:“那是為了誰?”
伙計想了想,“應該是為了還停留在過去的人,亦或是從未忘記過為我們扛起風雨的人。”
念念聽這伙計所言,都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心疼家姑娘。
玄的未婚夫婿本來在阜一戰后就該回來同玄親的。
玄滿心歡喜,親手制嫁,可等來的是未婚夫婿留下來一件沾滿污的盔甲。
甚至連一尸首都沒有。
他沒有回來,他永遠留在了戰場上。
玄立志不嫁,也是為了心底的那個人,那個本該來娶,卻又食言了的人。
“那木施上的裳,都給我包起來吧。”玄克制住哽咽,保持平靜說:“你們都是有心之人。”
伙計作揖,看了眼木施,沒說話,默默將那十多件裳都包好,遞給念念。
“多錢?”念念拿出荷包準備付賬。
伙計恭恭敬敬道:“一兩銀子。”
念念大驚,“一兩?”
念念雖然沒有玄對裳的了解多,可也看得出來這些都是上好的錦緞裁制而,一兩銀子,只怕都買不了這兩條袖子。
“怎麼這麼便宜?”
伙計垂首,“我們東家吩咐過了,若是有真正懂這些的人,不管買多,都只需付一兩銀子,不為賺錢,只為真心換真心。”
真心換真心……
玄深吸一口氣,將腔里涌的酸下去。
念念猶豫不決地將一兩銀子遞過去,伙計當真沒有再收取別的費用。
將二人送到店門口,又將兩個白玉罐子送到玄面前,“這是東家吩咐過的,但凡買了素服的客人,都會送兩罐口脂。”
念念接了過來,好奇地打開看了眼,口脂淡雅俗,同尋常鋪子里賣的口脂比起來,更醇厚,香味也沁人心脾。
“這口脂真好看。”
念念看向一旁的玄。
“這兩罐口脂分別喚又逢君,和不思量自難忘。”伙計說明。
玄聞言,緩緩抬眼,眼眶熱地看向伙計,“你們東家竟然如此有心。”
伙計姿態倒是謙順,“姑娘過譽,歡迎您二位下次再來一品居,那小的就先回店里了。”
只見伙計轉就要走,玄頓了下,最終還是開口:“慢著——”
伙計回,詢問:“姑娘還有事嗎?”
玄將自己的帷帽摘下來,直視伙計,“我名玄,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與你們東家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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