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那日清晨,不見緋紅,云伴著大昭寺的鐘聲,遠遠藏匿云端,訴說不盡的凄冷悲涼。
凌霞峰彼此依偎的霞,好似浮華一夢,夢醒了,的人,便要將忘于朝升暮落間……
走了,走的很干脆。
就如來時似風,走時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臨行前,將號令麒麟衛的金令留下了,并親自跟著參禪去了趟大昭寺,將檀迦禪室中,所有與有關的一切,都清理了出來。
那些畫著蝴蝶與蓮華的宣紙,那些苦心抄寫用作祈福的經文,那些長跪佛前燃燒殆盡的香燭,最后都隨著緣盡湮滅如煙。
隔著禪室裊裊香煙,站在門口凝視許久。
擺迤邐輕掃過石階,緩緩轉,消失在香火縈徐里。
而他就靜靜地沉睡在那,似琉璃佛像般,眉眼間端的是無悲無喜,莊嚴出塵。
……
離了陵城后,鹿憂并沒有立即回到西域。
當初是打著為大昱先帝守節的名號才的佛寺,若是提早離開,恐會惹得百姓非議,所以回到皇城后,便重新回了佛寺,勢必要在那里繼續待滿兩年,才能離開。
后來更是借著一次早課,在眾僧與信眾面前現,下了那些謠言,至此之后,將自己困于禪房修行,不與旁人多話。
無人知曾出佛寺,也無人在面前提及‘佛子’,就像與夜的短暫迭,終不能同時現于世間,的名字也永不可能同佛子尊號放在一起。
忘了便是忘了,也裝作忘了。
哪怕空悟大師前來拜訪時,憑空提過兩次,都只是一笑帶過,并未多言。
佛寺的鐘聲響了一朝又一暮,陪在邊的樓蘭與輕裊,在不經意間流出某個神似的瞬間,總是會想起二人離別時的那番景象。
佛子落淚。
任說于誰聽,都是不信的。
他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恍如大夢一場,醒來后一切重歸原位。
可他們又確實見過,那些不由衷的深。
是斷章難續、罄竹難書,是很多次繾綣時,卻從未對彼此言明過的意……
如今徒留忘,相思輾轉。
他們只能盡可能的多陪伴在鹿憂側,讓不那麼難過。
倒是像個沒事人,該笑時便笑,大多數的時間坐在禪室里,偶爾有一日,意外翻到了離寺之前還未來得及謄抄的經文,看著上面悉的字跡,難得失神良久。
如此,在寺中便又多了一件解乏的事——抄寫練字。
但這樣的事做久了,有時也會不住寺中的枯燥,便會從佛寺后山溜出去,或是去長街上逛逛,或是獨坐竹林,吹吹清風。
很長的一段日子里,都是這樣度過的。
像什麼也沒發生,像什麼也未曾經歷般活得很恣意。
可只有自己知道,剩下的日子,都是為了最后的離去。
其實想過,若是兩年后從佛寺離開,遇見檀迦了該如何應對。
想過佛寺的各種場景,或許會紅了眼眶,或許會裝作陌路,又或許,會躲起來,可真實的是,不期待有那麼一刻。
從放手的那刻開始,就沒有期待過重逢了。
重逢這個詞,只能留給彼此相的人,那樣才會賦予好的意義,但是對于他們來說,只能說是一場路過。
因為他忘了,而不打算再說。
77找到解蠱方法的那日,便是連這樣的念頭,都不會再想了。
收到這個消息時,正坐在竹林里,聽著亭外那些竹葉婆娑聲,看著細斜的雨落在地上,心中竟約有著釋然與痛快。
所以答應的很干脆。
77沉默了很久,才問:“你真的得決定好了嗎?五盡失,凝出千葉蓮華的那日,你便會死。”
“那便死。”
鹿憂聞言,眸未起半分波瀾,只是淡聲道。
那一刻,77才真的明白,是失了。
對于這個世界,沒有了留念,所以便想著離開。
一念冬去,一念春來。
時隔三月,參禪第一次寫了封信回佛寺,空悟方丈將其中加的一封送到了的禪室。
鹿憂收到那封信的時候,頗為意外。
知道參禪每月都會給寺中寫信,但大部分都是同空悟大師談論檀迦的病。
為此有一日,空悟方丈還特地尋了前去,只不過那會為了避嫌,什麼都沒說。
檀迦忘記了,自然就不會被那些貪念所擾,心緒自然就會寬釋,所以蠱毒的發作,也就不會那麼頻繁,加上有空悟方丈在,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但是這次居然有一封信是寫給的,便覺得有些奇怪。
鹿憂沉思了良久,直到邊之人提醒才回神,連忙將信打開。
參禪在信中說,檀迦已經徹底忘了。
他沒有表任何的異常,并且還嚴格按照的吩咐,將可能的,關于的一切,都封藏了起來。
佛子又變回了佛子。
因為忘,他沒有赴死,并且因為沒有塵念的糾纏,蠱毒發作的時機也克制得愈發穩定。
一個月前,他們離開了陵城,去了別的地方修行……而參禪寫這封信來,目的就是為了來讓安心的。
鹿憂看著,倒是沒什麼緒的笑了笑,隨后便將信給燒了。
參禪確實是將關于的一切,都按照吩咐銷毀了,但是有一樣東西,他算了,就連鹿憂也未曾注意。
那便是,親手為檀迦戴上的那紅繩,至今還沒有被取下來。
準確來說,他是要取下的,但是后來……
就連一直在暗中監控的77,都以為那個藥出了問題,可后面,它觀察了一段時間后,終于肯定:檀迦是真的忘記了!
他是忘了那個人,可意卻在他的里,殘留了某些本能。
就好像有些痕跡雖然消除了,但并不能否認它曾經存在過,尤其是殘留在心底最深的那些痕跡,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夠散去的。
那些殘存于理智之外的最后一抹熾熱,無意識地瘋狂滋長纏繞,直至地促使他,違背他的佛,幾近本能地學會去挽留。
那般荒謬,卻又那般順理章。
所以檀迦才在手要解去紅繩的那刻,將手松開了……
后來,他于長夜中靜坐。
禪室燭火黯淡,再也沒有如從前那般亮過。
參禪端著藥進來時,只見他半邊面容都匿于暗,令人無法窺探,而在燭火下的另一面,卻是悲憫疏離,毫不見異常。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的目未曾落在經書上,而是落在了自己左手的腕骨,似乎有點出神。
乍一看參禪瞧得不大真切,若不是他的指腹挲著腕骨,他也不會往那邊看去,便見一抹明艷的麗,橫亙在他蒼白的腕骨。
單單就這一眼,頓時嚇得參禪魂不附,手上的力道一松,湯碗掉到了地上,砸出沉悶的聲響。
他這般反常,自然就逃不開檀迦的眼睛。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抬眸向參禪時,墨眸沉如止水,沒有任何緒。
參禪連忙告錯,收拾了地上的殘局后,著頭皮試探問:“佛子,您手上是?”
他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藏好了,但獨獨就是忘記了,佛子手上的那樣東西。
公主贈予他的世俗之禮。
檀迦或許也意識到了這不是佛門之,他沉片刻,搖頭道:“不知。”
他極力去想,卻總是尋不到一個答案,每每及時,心口都會傳來鈍痛,他想一分,那痛便重一分。
或許是覺得的毒作祟,他并未深想。
他應該將這東西取下來,可是,鬼使神差般的,他留了下來……
參禪一口氣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會,直到那清淡的視線落在自己上。
檀迦的眸便好似要看他。
參禪不敢多做停留。
沒有說要取下來,也沒有再問。
只道了一聲去換藥,便離開了禪室。
檀迦垂眸看了眼,修長的手頓了頓,隨即扯著袖擺,緩緩將其掩下。
直到外間天破曉,他也不曾參縛在手上的緣,而那紅繩,最終也沒有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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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還有兩千字要補,明天那章是重逢。
我想了一個很很的重逢,然后還有一個,然后就是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