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初升,山巔似孤島般聳立在霧靄朦朧間,經幡涌,十幾名僧人靜立在佛寺門口,等待隨行。
鹿憂喬裝了一番,就連眉眼間的紅蓮也用抹額遮住了,等趕到寺門口時,凈思便牽著一匹白馬走了過來,并且說明了這是給配的馬。
白馬溫順地停在一旁,攥住韁繩,手試探地了馬脖子,眼神卻疑地看向了凈思。
為什麼給配馬?
不應該同僧人們一起步行嗎?
凈思了然,解釋道:“路途遙遠,所有僧人都會騎馬而行。”
鹿憂點了點頭,問:“佛子呢?”
“佛子正在前面同主持等人告別。”凈思側首看向了不遠。
鹿憂順著他的目看去,人群中獨有他,一襲素白袈裟月華如練背影清雋出塵,霞拂過,自有一凝聚佛的氣場。
想了想,出行在外,還是不要太過引人注目了,便主牽著馬走到了隊伍的最后頭。
不過一會,僧人們上了馬。
鹿憂攥著韁繩剛要上去時,一道清冷的視線便落在了的上。
抬眸看了眼,見參禪撥馬朝尋了過來。
“請公主隨我去前面吧。”
鹿憂愣了一瞬,看了眼前面的僧人,眼里著點點猶豫,緩緩搖頭道:“無事,我跟在你們后面就好了。”
參禪道:“是佛子喚我前來請您的。”
此次隨行的僧人,大多都是近衛假扮的,也有部分的僧人同往,不過那都是些定力極高的和尚,定然不會胡猜測。
他看了眼那些僧人,知道鹿憂心中的顧慮,示意不會出什麼問題。
鹿憂猶豫了會,點了點頭,隨即翻上馬,跟著他到了隊伍的最前頭。
等到了檀迦邊,才合掌輕聲道:“多謝佛子。”
檀迦微微頷首,扯著韁繩的腕骨,白玉的硨磲佛珠纏了幾圈。
他看了眼參禪,擺了擺手,示意隊伍前行。
晨風吹散馬蹄聲,默然片刻,夾了夾馬腹跟了上去。
大昱都城的疫病都控制得很好,而邊緣地區因為消息閉塞卻無法及時施行,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去那些地方,路過一城,便救治一城。
雖然佛子之名遠揚,但也不是任何信眾都見過的,不過見他們執著佛寺的經幡,便也以為是佛寺派來了高僧,一時間,百姓都安心了下來,積極配合著城中救疫。
檀迦親自為逝去的病人超度,幾乎日日下來,都是在主持法會,同行一個月,為了不打攪他的正事,鹿憂連話都沒有機會和他說。
而參禪呢,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塊龍紋金牌,到了鹿憂手里,告訴若是治疫需要城中員配合,就盡管拿著這個金牌去,屆時城中的人手都會聽調。
打著佛寺的名義,不管是防控還是隔離病人,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
按照原來的計劃,哪里有疫病,就將哪里封起來,非醫者不可,百姓不可出門,市坊不可經營,設立了收留患疫病人的六疾館,并由醫者對他們進行專門的診治。
城中若是有因疫病而喪命者,也鼓勵百姓將尸就地掩埋,防止再次傳染,而周圍的佛寺,得知佛子出面,也大開寺門,收留患病無可歸的外鄉者,并派出僧人出去主持亡者事宜。
一個月的時間,當宜城的疫病走上正軌時,僧人們才終于松了口氣。
夜間天氣漸涼,鹿憂忙完城中的事,早早就回了驛站。
的目掃視了眼周圍,皺了皺眉問凈思:“這麼晚了,佛子他們還未回來嗎?”
凈思端來一碗熱茶,想了想回道:“聽師兄說,宜城還有些法事未做完,按照前幾日,他們都是宿在外面的,今日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不過城中的疫病也得到了控制,想必今日會回來得早些。”
他說著,又想起了前幾日同參禪師兄見的那場面,忍不住心中的崇拜,朝著鹿憂說起檀迦救治百姓,安的事。
他不是每一次都有機會能跟著出去,除了有時候那些師兄忙不過來時,他才會跟著前去幫忙,說起檀迦,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敬仰。
鹿憂靜靜地坐在一旁,面越聽越復雜。
若是說誰離疫病最近,那一定就是檀迦,他每日都要接許多的病人,為了能安那些逝去親人的信眾,他幾乎連坐下來休息的時間都沒有,肯定也顧不上自己的……
著火盆中撲面而來的熱意,鹿憂收回了思緒,隨后起去后院吩咐著,讓人準備好火盆取暖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他們今夜會不會回來,但是這些東西,每日都會人準備著,還有那些湯藥,也要時常溫著,避免染上疫病。
提著湯藥趕到前堂時,出乎意料地看見參禪他們回來了,幾個人圍坐在火盆旁,商討著事。
凈思連忙走過來接過了手中的東西,語氣暗含興:“佛子回來了。”
看了眼樓上,見屬于他的那一間房亮起了燭火,微松了口氣。
還以為他今日也不回來呢。
鹿憂朝著凈思道:“您將這些湯藥給他們喝下,佛子那……我去送。”
凈土點了點頭。
端著湯藥上了樓,走到他門口時,正要敲門,沒想到下一秒,房門就打開了。
檀迦持著佛珠出現在面前,墨眸寡淡。
鹿憂端著湯藥下意識地就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后,抬頭朝著他笑了笑:“佛子,您回來了,今日忙完了嗎?”
子的聲音輕,面關切。
檀迦輕應了一聲,目落在了手中端的湯藥上,碗中熱氣上騰,看起來是剛溫出來的。
他默然片刻,朝鹿憂緩緩出了手。
鹿憂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下一刻,修長的手接過手中的湯藥,原本燙紅的指尖立馬便暴在了空中,風一吹,散了些許熱意。
鹿憂反應過來,挲著指尖藏在了袖中,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許。
原來他是想接過手中的碗啊。
鹿憂凝眸看了眼他的手,好似有些紅了,想到今日的天氣,蹙了蹙眉:“這湯藥可以避免染上疫病,還能補養,佛子日夜勞,可以趁熱喝,如今夜寒涼,您更需要注重才是……”
頓了頓,又道:“佛子可以等我一會嗎?我有個東西想給你。”
聞言,檀迦抬眸看向,神沒有什麼變化。
湯藥從掌心蔓延開了一暖意,逐漸消化了原本的那冰涼。
帶著商量的語氣,一雙碧的眸中盛滿虔誠與心疼。
檀迦怔了一瞬,沉默半晌才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