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行禮退下，福祿忙沖自己徒弟使個眼，他去翰林辦擬旨的事。

人都走后，皇帝癱坐在椅子上，膛依舊起伏不定，福祿重新倒了杯茶給皇帝，端至桌邊，小心翼翼道：“陛下，您別氣壞自己子，九殿下年紀還小，難免行差踏錯。”

皇帝一聲嗤笑，罵道：“老大剛封太子時年紀也小，老二出宮時年紀也小，老三出宮時同樣還是小，怎麼就沒一個狂他這樣的？尤其老三那般不著調，也從來沒有自矜份，做出任何盛氣凌人之舉。怎麼就他謝堯譽特殊？說到底，就是沒本事還炫耀，品行差！”

福祿聽罷，只好繼續勸道：“這……每個人長大的路上，犯的錯是不一樣的，所幸九大王年紀還小，才十五歲，能掰得回來，說不準他吃了這回教訓，日后就會明白過來，歸束己心，陛下莫要氣壞了自己子。”

皇帝聽著福祿這些話，心間怒氣確實散了不，對他道：“朕雖然生氣，但朕腦子還是清醒著呢。摘他爵位只是暫時的，他這般猖狂，就得他狠狠摔一跤，才能知道花無百日紅的道理。希這次教訓，能他養立于高位而不驕，囿于凌夷而不卑的氣量。”

福祿聽罷行禮，贊道：“陛下遠慮。”

康王謝堯譽，被皇帝摘去爵位，罰王府反省的消息，當日便傳遍京城，自然也落進了恭郡王的耳朵里。

他正在王府里喂魚，春暖花開，天氣極好，池中錦鯉爭相上浮，來吃水面上的魚食。

恭郡王逗著魚，對邊人笑道：“《管子》有言：事者，生于慮，于務，失于驕。我這弟弟，真是沉不住氣。你瞧瞧，就連老天都要幫本王。”

說罷，恭郡王向邊人吩咐道：“康王府不是有個妾，跟咱們府的人沾親帶故嗎？且去嚇唬嚇唬本王這弟弟，就他以為，父皇如此盛怒，他這輩子，完了。”

側人行禮，即刻去辦。

恭郡王繼續面含笑意喂魚，只要送走謝堯譽，就只剩下謝堯臣那個廢，廢能有什麼威脅？當初連母后都懶得再搭理他。

到頭來，這太子廢來廢去，還得是他的。

第158章

是朕眼拙。

八日后, 皇帝下朝回來，剛更了, 正準備去儀貴妃宮里用午膳, 怎知尚未走出寢殿，卻見勤政殿一名小太監，慌里慌張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門邊, 面泛白。

皇帝見此蹙眉, 止步, 神間頗有些不耐煩, 問道：“腹熱腸荒的怎麼了？”

小太監雙手撐著地面, 抬頭看向皇帝，微，開口道：“回、回陛下的話, 九殿下, 自盡了……”

皇帝聞言, 一陣頭暈目眩，子不穩，朝后倒去，福祿忙一把扶住皇帝。

皇帝只覺眼前發黑，子虛浮的不似自己的，他好半晌方才緩過勁來, 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小太監, 問道：“他怎會自盡？怎敢自盡？”

小太監著手呈上一張書信, 回道：“康王府的人今早去九殿下房里伺候, 卻不見殿下蹤跡, 在府里找了一圈, 卻在后院池子里發現了殿下的尸，這封信，便用石頭在那池邊。”

皇帝渾都在抖，福祿都未來及上呈，皇帝便一把奪過書信。許是緒太過的緣故，皇帝手也抖得厲害，幾番都打不開那信封，好半晌方才打開，迫不及待的將里頭的書信取了出來，展開去看。

但見上頭寫道：兒自知怒天，無言以見父皇，辜負父皇厚，愿以死謝罪，明悔過之心。

什麼以死謝罪？他為何要以死來明悔過之心？

皇帝將這封書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復確認，這就是老九的字跡！這一年來，日日要看老九的文書，他不可能認錯！

可即便如此，皇帝仍是不信。自戕是大罪！他不信他的兒子連這點變故都承不住！他眼里的老九，外向淺薄，從不多思多想，怎會自戕？

皇帝手里攥著那封書，眼里幾乎噙出來，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封鎖康王府，住康王死訊，傳朕旨，著提刑司提刑，詔獄廷尉，徹查康王死因。”

那小太監行禮，匆匆去辦。

小太監剛走，皇帝霎時只覺渾力，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佝僂著腰，扶著福祿的手臂，緩緩走向一旁的椅子，扶椅坐下，隨后手蓋住了眼睛。

皇帝就這般枯坐在椅子上，許久未曾更換過姿勢，若非他膛還在起伏，福祿都要以為皇帝要撐不住了。福祿知曉皇帝傷心，在一旁安靜陪著，多一句話也不敢講。

日落西山，夜幕降臨，直到殿中點上了火燭，皇帝還是一未。

福祿正上前，勸皇帝幾句，好歹哄著用些膳，可他尚未來及開口，卻見他那徒弟出現在門外，正面焦急的朝他使眼。

福祿看了看皇帝，悄聲走了過去，來到門外，福祿低聲道：“何事？沒見陛下正難著。”

福祿徒弟面上憂更濃，他不由抿，伏在福祿耳邊說了幾句話。

福祿聞言大駭，這位陪著皇帝歷經無數風霜的老公公，面上罕見的出現懼意，他忙按住徒弟的手，低聲叮囑道：“這消息可不能這個時候告訴陛下啊！”

但殿實在太過安靜，皇帝雖然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但卻到了他們語氣間的急躁。

皇帝以為是朝廷上出了什麼事，這才緩緩抬頭，全發酸僵。這便是皇帝，遇上天大的事，也得先著大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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