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走了。

聽不見草叢窸窣的靜，封靖才徹底卸下勁來。

他其實早已疼的滿頭大汗了，方才夜太黑，他的右腳應該是被什麼倒刺扎穿了，走一步都是鉆心的疼。

但是怕沈定珠擔心，也不能就此停下，所以他一聲不吭。

可現在，疼痛伴隨著疲憊席卷著四肢，兩上被困沼澤，逐漸傳來麻木的覺。

他仰頭看著星空。

枝丫上掛著潦草的樹葉，遮蓋著彎彎的月勾，這樣的夜好生凄涼，就像他時那十幾年度過的人生一樣。

雖為皇帝，可每天都如履薄冰，對大臣們卑躬屈膝，委屈自己，也不敢得罪任何一個權臣。

那樣的日子，他夜里常常痛苦的睡不著，偶爾著天空的時候，就在幻想月亮上有個神仙。

因為，他的母親是長琉部落里的人，他們信奉月亮上一定有神仙，保佑著族人世世代代的平安。

封靖小時候會幻想，月亮里的那個神仙其實在看著他過苦日子，是為了磨礪他的心，等到他徹底長起來，神仙就會揮揮手，讓那些苦難都離他遠去。

所以。

撐不下去的時候，就看看月亮。

可他怎麼看，都看不進去，心里想著的，全是沈定珠。

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找到東方。

會不會半路被那些追兵抓住。

這個人總是很笨，有時候又出奇的聰明，可總是讓人放不下心來。

封靖覺得上的力氣都在跟著流失。

他已經陷了大半子，沼澤中的泥漿蔓延到了口的位置。

封靖覺得到，他大概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可惜啊……死在了這里，那就是一輩子都比不上蕭瑯炎了。

不過也好，他若死了，沈定珠肯定忘不掉他。

想到這里，封靖又懶洋洋地扯了一下角，笑了。

沒良心的人，真的會記住他的名字嗎？

就在這時，他聽到不遠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靜。

封靖頓時警醒地擰起眉頭，銳利的眸看去傳來響的位置。

是沈定珠離

開的方向。

難道，被抓住了？

亦或是，有野？

突然，那道去而復返的麗影，猶如帶著月，闖他的視線里。

封靖瞳孔。

“沈定珠！”他大喝一聲，“你回來干什麼？你瘋了！”

沈定珠肩膀上扛著一條長長的藤蔓，臉上不知在哪兒刮傷了，有著細碎的傷口。

看見封靖還活著，先欣的含淚笑了。

“我找到藤蔓了，你抓住這頭，我拉你上來。”

走進，將藤蔓那頭拋進沼澤中。

封靖雖抓住，可不過一個有孕的子，哪里有力氣將已經年的他從沼澤里拽出去？

沈定珠越使勁，越踉蹌，最后一屁跌坐在地上。

封靖急忙問：“沒事吧？！別救了，你快走！”

沒想到，沈定珠卻哇哇大哭。

倒是讓封靖愣住了。

他知道氣，有點小脾氣，也不就紅了眼眶，好像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可這樣放肆的痛哭，還是頭一次聽到。

“我真笨，封靖，我是害死你的罪人。”

沈定珠萬分自責。

但很快了一下眼淚，又踉蹌著爬起來，將藤蔓又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拽，我一定要救你上來！”

看著堅定且通紅的淚眼，封靖心口的簡直要噴涌而出。

他笑著怒罵，眸殷紅：“沈定珠，你是朕見過最笨的人了，讓你走你都不走，你還地回來送死！”

沈定珠反而沒空跟他理論。

“你不要廢話了！快抓！”用手腕帶著力道，咬著牙想將他往上拽。

可封靖看見的，卻是藤蔓割紅了的皓腕。

他沒有手去接這唯一的生機。

“沈定珠，既然你不走，朕也要死了，你就陪朕說說話吧。”

“我不要！你快抓住啊！”

封靖卻不予理會，只是笑著看，眼神那樣繾綣溫和，閃閃發亮，像一顆年的心。

“你記不記得，當初你在長琉的時候，朕問你，想要的幸福是什麼樣的，你還記得你說的是什麼嗎？”

沈定珠快被封靖氣哭了，急的在沼澤邊來回踱步。

“封靖你個混蛋，不要說那些，我本不記得了，你抓著藤蔓，你不許死在這里，不許死在我眼前！”

封靖當然沒有力氣了，更不會去拽，以免將重新拉進沼澤里。

這若是深淵，他一個人赴死足夠，不要拖下來了。

他微微仰眸，看著，笑說：“你當時說，你想要的幸福，就是兒孫繞膝，雙親健在，天下太平，還有蕭瑯炎在邊。”

說著，封靖嘖了一聲：“朕思來想去，能幫你做到的，只有第三個：天下太平，可惜朕時運不濟，還未施展鴻圖霸業，就要折命于此，不過有此一遭，北梁將在歷史上不復存在，以蕭瑯炎的個，他定會吞并九州，登頂天下，有他在，你想要的幸福，一定能達到。”

他說的那麼多，可沈定珠越聽越想哭，但封靖卻一不。

被急了，拿著藤蔓，靠近沼澤邊跪了下來，想要纏上他的胳膊，奈何離的太遠！

沈定珠不得不放棄，跪坐在地上，哭聲無助。

“封靖，你如果真的死了，沒有人會記得你，你沒有子嗣，長琉國很快會改換易主，你辛辛苦苦長起來守著的社稷，就這樣放棄了，你真的舍得嗎！”

封靖深陷沼澤，肩膀的位置都快要被淹沒了。

他覺得心口像是著千斤石頭，越來越重一樣，可他還是撐著神，對沈定珠笑了笑。

“朕來之前，就有詔，若朕有事，皇位會傳給族中有出息的子弟，長琉國的社稷不會斷，沒有的，只是朕這個人而已，不要

。”

封靖覺得自己越來越撐不住了，眼皮沉重的厲害，月下，他的面容蒼白如冷玉。

“這樣吧，你再去找一些藤蔓過來，朕就在這等你。”

沈定珠垂淚：“真的？”

“對，你找來的這些，太容易斷了，朕記得東邊有長的藤蔓，懸掛在一水邊，你找來，或許有用。”

沈定珠急忙撐著地面站起來，形搖晃：“你等著，我這就去，我很快回來。”

倉促地轉，撥開草叢離開了。

夜很黑，好在有月，沈定珠從未覺得眼淚像今日這麼多，不斷息著，樹林里只能聽見快步踩在落葉上的颯颯聲。

突然，沈定珠停下來。

“東邊……”含淚的眼眸晃著不安，“不對，他是為了支開我……”

封靖讓去東邊找，可他安排的人，不就正在東邊嗎？

什麼水，都是騙人的，是假的！

他只是想讓活著，拋下他活著。

沈定珠連忙轉回頭，腹部發熱，肚皮也跟著發，可顧不得那麼多，只能單手扶著肚子，另外一只手，拄著撿來的木，飛快地往回趕。

甚至想，原路返回去宮里找救兵。

但，返回方才的沼澤邊時，里面已經沒有封靖此人了。

月白慘慘的照著，沼澤上陷著一只袖。

沈定珠猶遭雷擊，僵在原地。

扶著樹干，洶涌的眼淚順著面頰滾落，接著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陣悲痛過度的眩暈。

的肚子好疼，好疼！

沈定珠想走進一點，抱著最后一希，想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封靖的袖。

可剛邁出一步，腳下便趔趄，站不穩了。

沈定珠形猶如飄搖的落葉，朝地上摔去。

閉上眼，以為自己注定要狠狠地摔疼了，可沒想到，關鍵時刻，被一只大掌，地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