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宵……”薑妤艱難溢出聲音,可還沒來及阻止,裴宵已經將一碗湯一飲而盡了。
薑妤盯著空的碗底,愣了愣。
“妤兒做的湯很好喝,我很喜歡。”裴宵笑著又舀了一碗湯。
薑妤抓住他的手腕,被裴宵拉開了,“別跟我搶啊!這是妤兒給我熬得湯,哪能給別人喝?”
他語氣輕鬆地揶揄著,薑妤心底卻波瀾洶湧,言又止,往四周看了看。
湯盅裏的湯已經被他喝完了,一滴都不剩……
薑妤眸微,出手帕幫他了角,“苦嗎?”
“不苦,夫人手藝變好了。”裴宵展輕笑,在月下如神祇一般無限風華。
他握住薑妤放在他臉側的手,裹進手心,“有禮送你。”
“什麽?”
未及多問,裴宵牽著走出了院落。
十指相扣,一前一後,在漫無邊際的黑夜裏往有的地方一路小跑。
裴宵好似很急,急著追趕時間。
兩個人最終到了假山上的涼亭裏。
站在此俯瞰薑府,府中燈火璀璨,掛滿了花燈,假山下的小河中蓮花燈蜿蜒而流。
滿院星,如雲似水。
“這是……”
薑妤覺得這場景有些悉,不抬頭看。
涼亭裏掛的是琉璃兔兒燈,每隻燈罩裏都放著一枝木槿花。
訝然向裴宵,“是你?”
溪水村兩岸的琉璃花燈是裴宵掛的?
而薑府滿院子掛的花燈,也正是裴宵從京城乞巧節千裏迢迢帶來的。
裴宵不置可否,從後攬住,大掌穿過的腰肢將一隻錦盒遞給了薑妤,“禮。”
錦盒裏放的是一串彩貝手鏈。
“妤兒說過,乞巧節讓為夫送你一條彩貝項鏈,象征夫妻深、家庭和。”
這話是薑妤當時隨便說的,他還記著。
薑妤張了張,不知要如何回應他,“裴宵……乞巧節已經過了很久了。”
“那就補回來。”
裴宵說過要同一起過乞巧節的。
他答應的事,從不食言。
裴宵俯,頭埋在的頸窩,呼吸間都是上淡淡的清香,是他永遠忘不了的味道。
可惜夜風旖旎,將這樣悉的香味吹散了。
越來越遠,什麽抓不住。
如此近的距離,薑妤他緒十分低落,可他藏在夜裏,永遠不以真實緒示人。
薑妤歪著頭,角著他的側臉,“放心吧,你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個七夕可以看花燈的,未來還很長,前方還有很多的漂亮花燈。”
是嗎?
裴宵的心口已經作痛了,輕笑道:“那妤兒以後還會陪我一起看嗎?”
“我……”薑妤長睫低垂,下眼底的緒,“兔兒燈會長長久久陪著你的。”
裴宵沒聽懂的回答,但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腦袋開始混沌不堪,已經沒法琢磨薑妤的話了。
“妤、妤兒。”裴宵艱難地扯了扯,咽下口中腥味,“我們回去吧,夜深了,我想睡了。”
搖曳的花燈照在裴宵蒼白的臉上,額頭上汗珠晶瑩閃爍。
藥效時間要到了……
“我扶你。”薑妤將裴宵的手搭在肩上,一步步往回走。
兩人越走,步伐越重。
裴宵高大的踉蹌,薑妤幾乎支撐不住他的重量。
他的抖得厲害,越來越寒涼。
“裴宵,你沒事吧?”薑妤的聲音抖。
“沒事,我就是有點兒怕黑。”
裴宵呼吸漸漸了節拍,自嘲地笑了笑,“妤兒是不是在想暗地裏的蛆蟲,怎麽會怕黑?很可笑對不對?”
暗地裏的蛆蟲何嚐不向往明?
隻是這些蛆蟲見到的時候,就是被人無碾死的時候。
蛆蟲就該待在暗裏,妄圖抓住一束,注定不得好死。
“不是!我沒有這樣想!怕黑是人之常啊!”薑妤搖了搖頭,艱難地扯,“我小時候也怕黑,我給你講故事吧,聽故事就不怕了。”
薑妤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其實黑夜不是隻有蚊蟲蒼蠅,還有一種蟲子,大家都很喜歡的。”
“螢火蟲。”裴宵輕易猜中了薑妤的心思。
薑妤點了點頭,“是啊,它便生在黑夜裏,它也像其他蟲子一樣,向往追逐月,殊不知它自己上也有,隻是它不曾察覺而已。”
“可是它長在牛糞裏,這是永遠都不開的骯髒不堪的份……”裴宵斷斷續續道。
薑妤皺了皺眉,“裴宵,你能不能不要老提牛糞?”
裴宵靠在薑妤肩頭,從未有過的乖巧。
“好,我不說了,我聽妤兒說……”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已經沒辦法跟對話了,甚至沒辦法在聆聽說話了。
月下,薑妤拖著他一步步前行。
天地很靜,靜得隻有彼此的呼吸聲了。
“螢火蟲的雖弱,但小時候陪著我睡的是滿院子的螢火蟲,不是遠在天邊的月;聽我許願的也是螢火蟲,不是高高在上的星;
裴宵,人皆獨一無二,螢火蟲不比天上月夜空星差,它就是它自己的啊!”
風中,漸漸隻剩薑妤斷斷續續的聲音……
後麵的話,裴宵大約沒聽到。
他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兩人走進院子,裴宵才找回薄弱的意識,抖的指尖指向書房,“妤兒,送我到那兒就好了。”
“我扶你上床休息……”
“不了……我有要事。”裴宵孱弱地一字字出牙,然後把門關上了。
薑妤被擋在門外,焦急地敲了敲門,門無人響應。
薑妤知道裏麵會發生什麽,著門輕聲喚他:“裴宵,那就好好休息吧!一覺醒來就沒事了,你相信我,醒來天就會亮……”
薑妤靠著門,仰星空。
夜幕中暗流湧,但終歸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一牆之隔,裴宵靠在門口深吸了口氣,眼中才恢複了些許彩。
可他口很悶,呼吸不暢、心跳加速的覺越來越強烈。
他踉踉蹌蹌走到了金盆前,訥訥著水麵裏自己的模樣。
一口從角溢出來,鬢邊青筋畢,麵烏的。
很明顯中毒的癥狀。
這一次,他還是賭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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