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貍一睜眼就看見了一個人掉下來的半個腦殼。

很不給他面子地咚地又昏過去了。

他低頭看著，了的臉。

算了，拎回家吧。

……

這個時候，姜貍還不是仙山那個厲害的師尊。見到了腥的場面后回家就開始食不佳，看見就開始想吐。

這還不算，這天夜里開始瘋狂做噩夢，夢里都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死者找索命。

輾轉反側，睜開眼睛，總覺得外面有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看著。

變了貓，跳去了隔壁，蜷在殺人元兇、煞氣特別重的大反派邊。

他問：“你就不怕我那個時候真的殺了你麼？”

姜貍記恨他嚇唬，拿貓的后背對著他，和他抱怨自己的噩夢。

但是太困了，沒多久就蜷在他的大氅下睡著了。

于是玉浮生就發現了姜貍真的不怕他。

怕尸、怕殺人、夜里還怕鬼來找索命、怕死人死不瞑目，怕外面的山匪闖進來，唯獨就是不怕他——明明玉浮生才是世人眼中最嚇人的那一個。

但是這樣是活不下來的。

穿著大氅的大反派坐在火堆邊，看了一夜的雪。

邊茸茸的小貍貓睡得很香。

他要是魂消散了，怎麼辦呢？

……

玉浮生最討厭那些對他喊打喊殺的正道修士。

但不得不說，那些名門正派的大宗門，環境單純，而且很安全。很適合姜貍這樣的格。

他想要找個門派把姜貍送進去。

于是他開始翻看現在的宗門名錄。

但是如今的修真界太了，基本上已經沒有秩序可言了，就連大門派都自顧不暇。

天衍宗有姜貍的仇人；劍宗太弱；千燈寺要出家，要剃頭，而且實力不行；靈山實力還湊合但是太窮了。

他在心里轉了一圈，發現全都很爛。

——妖界就更加不行了。

妖界都是些沒有底線的畜生。

姜貍看見了那本名錄——猜是因為怕尸這件事。以為大漂亮要把找個宗門丟進去進修，低落了好幾天。因為不想走，大漂亮的破的大還沒治好呢。

但是好幾天過去了，那本名錄被大漂亮當柴火燒了。

更失落了，問他：“大漂亮，是不是我實力不行，進不去？”

他很平靜地說：

“不是你進不去。”

“是他們太弱了。”

姜貍：“……”

這個時候，冬天已經過去了，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了小雨。

姜貍想了想，還是對他說：“大漂亮，我會克服的。”

怎麼克服呢？

他很清楚。

就像是他從前一樣、野草般長起來。

爬過尸山海，自然也就不會怕尸了；

只要被到了絕路上，不殺別人就要死的時候，就能夠把刀捅出去了；

只要經歷的苦難足夠多，就擁有了一顆無堅不摧的心臟。

他知道小貍貓上有一種百折不撓的心氣，有著玉石俱焚的勇氣。

但是他卻不愿意了。

大反派看護了一只貓二十年。下雨了擔心淋雨，刮風了擔心著涼，想不開了他就陪著看星星。

他經歷過無數風霜雨雪，對于別人的苦難無于衷，對于自己的苦難也早就麻木。

那雙眼睛看見過太多，他的心早就冷酷到無法和任何人共。

但是這些風霜經歷只要代到他的貓上呢？

他可以無數次在斗場茍延殘，但是想到他的貓被人打趴在地上，他的手上青筋就會暴起；他可以無數次忍貧窮、奚落和嘲笑，但是想到別人也如此對待，他就覺得呼吸急促，想要死很多人。

他養了一朵花二十年，下雨怕澆死，風大要趕回來替擋風，天晴了，要看著去接雨。

如果不在他的眼前，被種在了看不見的地方。

他死了，埋在地底下。也會在天晴、下雨、刮風、下雪的所有天氣里擔心他的花。

淋雨了麼？

傷了麼？

……

說的對。

他死了，他的貓就無家可歸了。

他在乎他的貓。

但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在乎了。

他死了，就會和從前的玉浮生一樣命如草芥，死了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這個世界這麼大，他終于發現自己放不下了。

窗外春雨淅淅瀝瀝。

他看著那燃燒的紙張：

“我不想死了。”

“你復活我吧。”

……

如果說人如養花。

那麼在姜貍的眼里，一開始，認為自己的花可能是一朵塑料假花；等到離開孤墳了，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假花竟然活了，但是每天澆水，搬著花去曬太，花還是半死不活的。他麗、凋零、破碎，毫無生機。

但是在某一天，花對說：我想要活了。

很高興，立馬開始把花搬來搬去，問花這個怎麼樣、要不要澆水、施。

但是那朵花告訴：“帶我去葬崗，我需要更多的鬼氣。”

哦，姜貍的花可能是從尸上長出來的有毒曼陀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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