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完宗旺,再也不是當初的完宗旺,對以往的一切都釋然了。
唯有那些年的執念,無法釋然。
留下,放開,很難抉擇。
他很矛盾。
這日,海勒下山到附近的鎮上買米糧,隻剩下他們二人。
趙飛湮撐著他練習腳力,他走得越來越穩,再過兩三月便能痊愈。
他壯了,胖了,臉膛上再無病,雖然還未恢複至以往的強壯與魁梧,不過假以時日,他會好起來的。
練習了好一會兒,承著他的重量,累得氣籲籲,後背和額頭滲汗。
完宗旺說要自己試著走走,便慢慢地放開他。
他一步步地挪著,很穩,衝一笑。
開心地笑起來。
突然,他眉頭一皺,往另一側跌去。
驚得撲上去,拉住他,力道卻抵不過他,反而被他扯住,一起跌倒。
腰間一,他的左臂纏上的腰肢,半躺在他的上,沒有覺到疼。
是他護著。
軀合,二人的氣息都很重。
四目相對,眸靜止。
多年前那些激繾綣的記憶紛至遝來。
麵紅耳赤,那一幕幕火熱纏的畫麵揮之不去。
完宗旺抱著,溫香玉在懷,眸越發炙熱。
握住的後腦,往下按,他不自地吻的。
使力無果,頭一偏,讓他的吻落空,隻吻在臉頰。
他明白了,不願意。
這是試探,他是故意跌倒的。
那麽,他應該放手,還是應該抓住不放?
再過三月,疾完全好了,他步履如風,一如往前,剛猛有力。
他再沒過,隻是在心戰了三個月。
他看見最溫的微笑,看見最純粹的容,看見最寧靜的眸。
這樣的,完全不同於他所悉的趙飛湮,心中滾熱的,仍然無法割舍。
如果他強迫留下來,就會變另外一個人。
他想要的,絕不是的痛苦與鬱結。
這日,完宗旺拉著他來到山中的懸崖平地。
風聲過耳,呼呼有聲。
天高地遠,山河錦繡,遠青山,近平川沃野。
高俯瞰,一覽無餘,江山如畫,令人心中激,心也開闊起來。
他鬆開的手,著含笑的側,“湮兒,你想去哪裏?”
極目遠眺,“四海為家,天地是家,走到哪裏便是哪裏。”
“好一句‘四海為家、天地是家’。”他讚歎,“疾痊愈,我也想走遍天下,我陪著你,可好?”
“你……”回眸他,言又止。
他苦笑,“我知道你想一人雲遊,不想被兒私所羈絆。湮兒,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一年,倘若一年後,你仍然不改初衷,我便從此消失在你眼前。”
趙飛湮沉靜不語,仿佛並不驚訝於他的提議。
完宗旺道:“我不是完宗旺,你也不是趙飛湮,我們剛剛相識。在這一年中,我會讓你知道,相濡以沫,勝過於刻骨銘心。”
歎氣,“我不想再傷害你一次……我也不值得你再為我付出……我配不上你,你明白嗎?”
“我明白。你覺得自己對不起著你的人,覺得辜負了阿磐,辜負了葉將軍,辜負了我,但你可知道,你所以為的‘辜負’,是因為你不能自已,是因為你先前執著於阿磐。”他頓了頓,繼續道,“我仍然你,不想放開你,可是也不想強迫你留在我邊……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想,放手,還是不放手,最終,我決定,給你我一年的時間。”
“一年……”喃喃道。
“你不再恨我,不會再被仇恨蒙蔽雙眼,在這一年中,你便有可能喜歡我,是不是?”
愣愣地看他,於他的真誠與轉變。
多年傷病,讓他胎換骨,不再霸道,不再剛悍,不再不顧別人的。
雖然,他的目仍然犀利懾人。
給自己一個機會嗎?
也給他一個機會嗎?
趙飛湮道:“容疏在醫典上看見過一些記載,長有一雙碧眸的人,患有一種神的疾,大多數活不過三十,也許,下一刻,明日,我便會死。”
他震驚。
倘若真是如此,他更不能放手。
因為,這一世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
完宗旺道:“大多數,也就是並非絕對。湮兒,我知道你的心思,你還著阿磐,如果與我在一起,便是三心二意、左右搖擺,但你知道嗎?”
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半生戎馬,征戰天下,遇見你之前,我位高權重、意氣風發,我以為自己什麽都不缺,人隻是征伐的調劑。遇見你之後,我才明白,曾經擁有過你,我的一生才圓滿。”
沒有了那些刻骨的仇恨,的心很,很容易被這種炙熱、癡、真誠的話。
頷首,答應了他的提議。
以一年為限,看他們的結局。
他笑了,激得單臂抱住,揚聲高。
渾厚的聲隨著山風遠,向山林,向山腳。
的微笑,淡然如水。
其實,答應他,隻是酬他這麽多年的傷病與痛楚——
到底,是害得他丟了皇位,害得他萬箭穿心之痛,害得他多年傷病折磨。
如果,一年後仍然要傷害他,那是不是做錯了?
是不是不該給他希?
然而,一年之後的結局,誰又能預料?
紅彤彤的夕正燒得如火如荼,火豔張揚,雲海翻湧,壯醉人。
袂與袍角被湧不絕的山風鼓起來,獵獵飛揚,噗噗作響,漸漸地纏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