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砭骨,遍冰涼。
音德殿外,昏黃的燈影隨風飄搖,晃了一,更顯淒涼。
兩個侍衛押著我跪在地上,得我無法彈,另一個侍衛舉臂揚刀,雪寒的刀一閃,刺我的眼睛。
隻要鋒利的刀落下來,我便首異。
皇太後站在門檻前,眉目微,目淩厲,恨不得我立即死在麵前。
我向嘉福,站在皇太後的斜後側,寧靜地看著我,無悲無喜,仿佛我隻是一個陌生人。
這個瞬間,我終於明白,嘉福和皇太後、徒單皇後一樣,要置我於死地。
我“姐姐”,對我展現的那些笑臉與溫,是虛假意,是為了讓我對沒有防備,是一舉刺死我的尖刀。
嘉福,你好狠!
皇太後再次下令:“斬!”
劊子手高高揚刀,我輕闔雙目,默念著,阿磐,阿磐……
“住手!”一聲斷喝,讓我又驚又喜,鼻頭發酸。
即將落下的刀刃,最終凝住。
接著,那人疾步走來,悉的語聲怒火熊熊,“誰敢殺?”
然後,一雙鐵臂扶起我,將我攬在懷中。
此時此刻,那些驚懼疏忽褪去,我遍冷汗,四肢無力,若無完磐攬著我,我早已倒。
終究,我也怕死。
“哀家要殺!”皇太後氣急敗壞地說道,“阿磐,殺害皇後和你的孩兒,罪證確鑿,容不得抵賴。”
“母後忘記兒臣說過的話了嗎?”完磐麵鐵青,“誰也不許一毫,若要殺,也由兒臣親自手。”
“好,你便親手殺了,給你未出世的孩兒一個公道。”皇太後的聲音異常尖刻。
“此事疑點重重,兒臣會徹查,真相大白後自然會有公道。”完磐眉。
“哀家已經查明真相,真相就是這賤人殺了你的孩兒,阿磐,立即殺了!”皇太後怒聲命令。
“母後斷案,兒臣從未懷疑過,不過此事兒臣會親自審理,還請母後好好照料皇後罷。”
皇太後被兒子氣得口劇烈地起伏,順了順氣才緩過勁兒道:“你要徹查,哀家讓你查,不過這賤人不了幹係,必須收押大牢候審。”
既然已讓步,完磐也不再步步。
皇太後怒視我,重聲下令:“將這賤人收押大牢。”
話音甫路落,兩個侍衛上前,卻迫於帝王之威不敢立即手。
完磐深深我,輕拍我的肩,鬆開我,任侍衛帶走我。
他會查明真相的,會救我的,我相信。
然而,三更半夜是下毒手的最好時機,皇太後不會放過這唯一的良機。
果不其然,我在暗冰寒的牢房待了半個時辰,便有人臨。
刺骨的寒氣無不在,即使貂裘裹,我仍然凍得在土炕的一角瑟瑟發抖,皇太後的近宮帶著數名侍行至牢房前,兩盞宮燈照得牢房亮堂起來,也照亮了我的狼狽不堪。
牢獄打開牢房鐵門,三個侍走進牢房,我立即彈而起,著牆角而站。
“趙貴妃,下來。”那宮喝道。
“你們要做什麽?”我心知他們來意不善,一邊想著如何逃這一劫,一邊拖延時間,“陛下說要徹查,真相尚未查明,你們竟敢殺人滅口?”
“陛下政事繁忙,能管得了多事?後宮的事,還不是太後說了算?”宮甕聲甕氣地說道。
“你們殺了我,陛下不會放過你們。”
“奴婢的命就無須貴妃費心了。”宮不再廢話,對侍道,“還不手?”
侍得令,立即登上土炕抓我。
人之將死,也要掙紮一番。
我拚命地掙紮著喊著,不一會兒便披頭散發、貂裘袍淩,被兩個侍抓下土炕。他們的手勁大得驚人,我被製得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侍從袖子裏出一柄匕首。
寒閃爍,這匕首應該削鐵如泥,頃刻間便會要了我的小命。
他沉地笑著,靠近我,手中的匕首泛著嗜的銀。
我驚恐萬狀,極力閃躲,卻已無可逃。
匕首緩緩靠近我的心髒,隻要一推,便能流如注,即刻赴黃泉。
牢房靜寂如死。
“住手!”一道怒喝突然降臨。
所有人循聲去,一個著侍衛副統領服的男子箭步奔來,那手執匕首的侍不顧其他,繼續執行皇太後殺我的命令,匕首刺來——急之下,我力一掙,往右避開,押著我的兩名侍正注意那副統領,手上的勁道有所鬆懈,我這麽一掙,那匕首便刺左側侍的手臂。
那副統領搶步上前,橫刀殺伐,宮與其他侍早已四下閃避,手執匕首的侍無法幸免,背部中刀,熱飛濺。
眼見濺牢房,其餘人不敢逗留,扶著傷的侍立即逃竄。
“卑職來遲,貴妃驚了。”侍衛副統領一拱手,恭敬道。
“謝謝。”我頹然坐在土炕上,四肢仍在發。
我心有餘悸,劇烈息,方才的驚險仿佛仍在眼前。
副統領悄然退下,下一刻,侍和宮手捧各件循序進來,為首的宮扶我站在一側,整著我的發髻、貂裘和袍,然後指揮一幹宮人布置這間小小的牢房。
他們在土炕上鋪上厚厚的棉墊褥子和天青鴛鴦戲水床罩,擱上兩個深青大枕,放上溫厚綿、龍紋繡的錦衾,接著在土炕下鋪上一方碧青氈毯,最後,侍搬進來三個火塘,其中燃著無煙的銀骨炭。
宮和侍徐徐退出去,僅剩我一人。
我愕然看著這一切,漸漸明白,完磐不想我在牢房挨凍苦,便將牢房布置得暖和一些。
心中酸。
好吧,那我就在牢房好好待數晚,待你查出真相,再來接我出去。
彼時,那年,唐括氏姐妹誣陷我下毒謀害們,將我下獄。那晚,我以為完宗旺不會管我的死活,他卻陪我在牢房過了一夜,不讓唐括皇後有可趁之機。
而今,我再次下獄,為帝王的完磐,給我一個溫暖的牢房,人卻不在。
叔侄倆,待我的,孰優孰劣?
坐在溫暖的炕上發愣,手足漸暖,不經意間,外麵似有腳步聲,我轉眸去,那個穿帝服和貂裘的男子緩緩走來,彎走進牢房,將我抱在懷裏。
原來,完磐並不差,對我的,無可比擬。
“今晚委屈娘子在此陪我。”完磐滿含歉意。
“人。”我喚他,鑽他的貂裘,揪著領上一圈細膩的貂。
“讓娘子了驚嚇,為夫實在不該。”
我再也憋不住,大笑起來,“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說這類話真別扭。”
他溫地笑,“你開心便好。”
然後,我們寬鑽暖和的錦衾,他著我的腰,細細地吻著。
可我沒有心,片刻後便推開他,“皇後為什麽會胎呢?是誰在鴿湯中放了藏紅花?”
“我命人查了,明日真相大白,你便可以回辛夷殿。”
“既然你知道不是我,為何還要將我下獄?”我冷哼,故作不滿。
“畢竟是我母後,我不能不顧及的麵子與,讓你委屈,是我不好,因此我在這裏陪你。”他無奈道,“湮兒,你是否覺得我沒用?”
“為帝王,也有諸般無奈。你坐在那象征著最高權柄的寶座上,其實更像是一間牢房,雖然你手握生殺大權,可以為所為,卻也必須依照牢房的規矩來辦事,那些宗室大臣便是看管你的獄卒。”
“這說法很新鮮,不過言之有理,湮兒,你看得很通。”
我彎一笑。
錦衾裏很暖和,睡意襲來,我輕輕闔目,完磐歎了一聲,摟著我,也閉上眼睛。
一覺到天亮。
次日午時,我回到辛夷殿。
既然皇太後以嘉福指證我的罪行,完磐便以徒單皇後的宮還我一個清白。
當著皇太後、徒單皇後、嘉福和太醫的麵,完磐審訊那宮,宮說,徒單皇後本沒有懷孕,是假懷孕,因為前幾日徒單皇後剛來了信期。
既然沒有懷孕,便無胎一說。
不過皇太後又道,趙玉絡並不知是假懷孕,下藥殺害胎兒罪證確鑿。
的好兒子讓那宮作證,那宮說,那鴿湯中並無藏紅花,是皇後喝了大半後才放藏紅花的。
皇太後無言以對,眼見事敗落,憤憤離去。
阿未和阿諾繪聲繪地跟我描述著當時的景,我清冷一笑。
如此看來,假懷孕是皇太後與徒單皇後合謀的一出好計,借皇室子嗣殺我。
嘉福呢?是被的,還是自願幫們的?
而完磐呢?
他應該很清楚徒單皇後究竟有沒有懷孕,假如他知道是假懷孕,為什麽對我說那樣的話、讓我錯以為他食言、不守承諾?為什麽瞞著我、既而鬧出這麽大的事?
我不解,等著他的解釋。
是夜,他擁著我,懶懶道:“你應該有話問我。”
“我等著你開口。”
“這樣吧,你問,我答。”
“好,你早已知道皇後是假懷孕,為何不告訴我?”
“怎麽說好呢?”他裝模作樣地尋思著,“其一,我不好拆穿母後的謀,畢竟母後在大金是有魄力、有擔當、有涵養的國母;其二,我想讓你自己看清楚嘉福的為人;其三,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否在意我。”
第三個理由也太不正經了吧。
我用力地瞪他,“那你得出結論了嗎?”
完磐道:“皇後懷孕,我以為你會對我大呼小,會很生氣,會不理我,你卻什麽都沒做,地讓我寬心。”他著我的腮,“我想知道,你真的不在乎嗎?”
我心痛,我當然在乎,可是,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悍妒。
我哼一聲,別開臉,“你欺瞞我,兩次讓我差點被殺,兩次驚,你不可饒恕。”
“我任你置。”他纏著我,“怎麽罰我都行,隻要你別不理我。”
“哼。”我丟開他的手。
“湮兒……”他無賴地放在我前,“你的心,會疼,是不是?”
“一點兒也不疼!”我惡聲惡氣道。
“這樣呢?”他加大力道。
我抿,閉眼,不理他。
完磐委屈道:“娘子的心真狠,咳,這輩子我被你製得服服帖帖,甭想有重振夫綱的一日。”
我努力憋著笑。
他扳平我的子,鄭重宣告:“現在為夫要重振夫綱。”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我雙手在頭上,他在我的側頸嗬,初時我還能忍住,不久便不住那,搖頭閃避,拚命地扭。無奈我掙不過他,無法控地尖,他這才停止嗬,轉而封住我的。
方才還在玩鬧,下一刻便是激狂的歡。
當我最需要他、正迷的時候,他卻停下來,雙目炯炯,“湮兒,若你真的不在意,明兒我便納了嘉福罷。”
我怒,“你敢!”
他一本正經道:“我是皇帝,有何不敢?”
“你敢納環環,我閹了你。”
“那我偶爾去皇後那裏,好歹是我明正娶的妻,獨守空闈,我這做夫君的……”
“你去哪兒就去哪兒,你也不要管我,我回去找六哥。”
“你敢!”
“有何不敢?”
“那我把你綁在上,我們無時無刻在一起。”
完宗旺死於燕京,王府中的下人大多被遣散,深紅和淺碧也沒了消息。
我對完磐說阿未和阿諾的伺候不盡如人意,說深紅和淺碧深得我心,想找回們,讓們繼續伺候我。
三日後,們被帶進宮,再次為我的侍。
對於完宗旺的慘死,對於我再次回到會寧,變當今金帝的貴妃,們選擇了不置一詞,盡心盡力地服侍我,我也將們當做心腹,因為阿未和阿諾是完磐分派給我的宮,一些的事,隻能由我的心腹去做。
“深紅,淺碧,我逃回大宋,又回到會寧,這幾年的事,你們無須知道,盡本份便可。”我道,有些話必須說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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