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大雪下了一夜一日,整個皇宮變一座冰雪之城,屋瓦積雪,雪枝椏,地上亦積了一層頗厚的雪。這銀裝素裹的天地,寒氣人,不知葉梓翔怎樣了?可曾人待折磨?可吃得飽穿得暖?
我憂心如焚,卻不敢冒然對完磐提出見他的請求,雖然他對我的寵,在金國史上從未有過。
辛夷殿,儼然是他的寢殿,天龍殿變一座空殿。
用過晚膳,我歪在暖炕上,握著一卷醫書百無聊賴地看著,漸漸地有了睡意。
起來到殿外,風雪襲,寒氣袖,我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雨雪淒淒,凜風怒吼,宮燈飄搖,那昏黃的影也隨之支離破碎。
我一定要盡快去看看葉梓翔。
不遠出現一行人,宮燈照亮了當中那傲岸的姿與冷峻的臉膛。
他在風雪中疾行,貂裘風飛掠,像是飛翔於風雪中的蒼鷹。
被他逮回會寧,無奈之下我為他的妻、他的妃,雖然我他,也很想嫁給他,可是,若我可以選擇,我寧願選擇大宋寧國長公主的份。在金國皇宮,在他邊,我總有一種被囚的覺,即使他我、寵我,即使他為我空設後宮。
完磐親昵地握住我雙手,“手這麽冷,在等我?”
我頷首。
他溫一笑,攬過我,“進去吧。”
我們的後,大殿的門緩緩關上。
他攜著我進寢殿,織繡鸞圖案的青帷幔緩緩垂落,隔絕了外殿的目。
所有侍與宮都停在大殿等候召喚。
我為他揮落上的雪花,解下貂裘掛起來,正要為自己解下雪貂裘,他上前一步,低聲笑道:“還是為夫來吧。”
坐上暖炕,完磐敞著外袍,慵懶地靠在大枕上,闔目養神。
我斟了一杯熱茶,遞至他的邊,他微低下頜,就著我的手飲了大半杯。
政事繁雜,他才會這麽累吧。
“我給你按幾下,可好?”
“好。”
他轉過子,我跪在他後,在他肩上緩緩按著,力道適中,希能緩解他的疲乏。
以往常為父皇按,我已經駕輕就。
接著,以指腹按著他的太,輕輕。
他閉目,似已睡著。
良久,完磐拉我坐下來,笑讚,“娘子這手功夫真不錯。”
我但笑不語,起坐在他上,環著他的脖頸,微微引頸。
“怎麽了?”他略有錯愕,笑問。
“人。”我聲喚道,眸凝淺笑。
他揚眉,似有疑。
外袍,中單,一層層地被我撥開,我吻上他的脖頸。
他不為所,我的舌緩緩下,勾吻著他實的。
立時,他全一,手著我的側頸,片刻後從後頸,著我的肩背,。
猛力一,他淩的袍被我拽起,拋在一側。
“氣力不小。”完磐一笑,慵然靠大枕上。
“人。”我又喚了一聲,嗓音而低啞。
他聲不,也不拒絕,眸底蘊笑,刻意看一場好戲。
然而,他終究忍不住。
暖炕上熱氣漸漸升騰,軀發燙,他一臂攬倒我,覆上來,反客為主,狂熱地吻我。
殿外天寒地凍,殿溫暖如春。
完磐雙眸似火,蓄勢待發,“湮兒,明日我讓太醫為你診脈。”
“為什麽?”
“我要你為我生兒育,不過你子虛寒,先讓太醫瞧瞧,調理一下子。”
“若我有孕在,你怎麽辦?”
“無須擔心我。”
他沉腰,緩緩,抱我,與我共赴一場忘我的。
然而,我的思緒已渙散。
我真要為他生兒育嗎?
為什麽我是大宋長公主?為什麽他是大金皇帝?為什麽和相的人長相廝守這麽難、這麽痛、這麽苦?
纏一生,痛苦一世。
從一種虛空的恍惚裏回歸,我被一串清脆的叮呤聲吸引。
那是一對鎏金桃花紋腳環,完磐為我戴在足上,以著右腳踝上那枚桃花烙印。
建炎三年前,我南歸前,一隻腳環在完磐那裏,一隻腳環由完宗旺還給我,我戴了很久。後來,完磐大婚,我和完宗旺撕破臉,被足寢房,我取下腳環,再也沒有戴上,後來該是被完宗旺收起來了。
現在,為何一對腳環都在完磐的手裏?
對了,完磐在燕京誅殺完宗旺,完宗旺死後,應該是從他上得來的。
“這對腳環,現在我歸原主,就當是我鎖住你的雙足,你再也跑不掉了。”蓋著錦衾,完磐臂為枕,將我摟在懷裏。
兜兜轉轉,這對腳環又回到我足上,此時此刻,心中悵惘。
想起完宗旺,心頭縈繞著縷縷的無奈緒。
他瞧著我脖頸上的象牙骷髏墜子,“你給我的定信鏤雕雙鑲金象牙梳,我一直收藏著,你也要一直戴著這墜子。”
我笑,“這墜子我戴著,你也應該戴著象牙梳。”
“梳子如何戴?”
“我不管,反正你要戴著。”
“這樣吧,我放在袍裏……”
我竊笑,他恍然大悟,“你竟敢耍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他輕拍著我的屁,一下又一下,我配合地嚷著,像是了重刑那般慘。
與此同時,我的腦中盤旋著幾種開口請求的話。
鬧夠了,他以手指順著我散的發,嗓音沉厚,“湮兒,皇後有孕三月,原諒我好不好?我沒想到……”
我搖頭,“皇後畢竟是你明正娶的妻。”
昨日,徒單皇後突然暈倒,太醫診斷已懷孕三月,母子康健。皇太後高興得合不攏,賞賜無數。正因為如此,方才他才會說出那番話,要我生養。
他凝視我,目深邃,“我隻想要你的孩子。”
我輕笑,“這個要看天意。”
完磐竊笑,翻而起,“那我多多努力。”
“我累了,明日再努力吧。”
“好吧。”他訕訕躺下,半晌又道,“你六哥下詔,移蹕臨安。”
“嗯。”我淡淡地應著,臨安臨紹興,也還是偏安江南一隅,若是移蹕建康或是江北就好了。
“你六哥應該知道了。”
“嗯。”
現下是十二月,以李容疏潛伏在金國的探,六哥必定聽聞趙玉絡被封為貴妃一事吧。
六哥,我沒有後悔北上,隻是我真的沒想過會嫁給完磐。
六哥,原諒我……
我以肘支起子,道:“阿磐,我想見葉梓翔。”
他麵容一冷,“他沒死也沒凍死,你無須擔心他。”
“阿磐,隻是見他一麵而已,畢竟他是因我而被你囚在會寧的。”我依依地求道。
“有什麽好見的?你擔心我待他還是毒打他?”
“不是……”我頓時火了,“你不讓我見他,就放了他。”
“他是大宋一員猛將,我怎能輕易放了他?”
“這麽說,你想用兵南侵?想一舉滅了大宋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六哥擄到會寧囚一輩子?”我怒道,蹙眉瞪他。
完磐直直盯著我,漆黑的瞳仁凝定不,麵雖冷,卻瞧不出究竟是否生氣了。
他知道,若他南侵,我絕不會再留在他邊。
他著我的下頜,深深地進我的眼睛,“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娶你,假若我不是大金皇帝,就無法娶你。至於南侵滅宋,我從未想過。”
我索攤開來說,“那你囚葉梓翔做什麽?擔心他南歸後揮師北伐?還是擔心他暗中潛會寧救我?”
“此事改日再談。”
“現在就談,他隻是保護我北上,如今你心願已達,為什麽不放他?他一直護我於左右,因我而被你囚,你教我何以堪?你是不是要我對他愧疚一輩子?”
“湮兒,你讓我想想,可好?”
“要麽讓我見他,要麽就立即放了他,你自己選吧。”
完磐歎了一聲,平躺著,睜目著屋頂。
我拿開他的手,翻背對著他。
良久,他終於鬆口,“你要見他也無不可,我會安排。”
兩日後,完磐帶我見葉梓翔。
輾轉來到皇宮西北角,我看見一間小屋前布有重兵把守,應該就是關押葉梓翔的地方。
守衛打開屋門,我走進去,忽然腰間一,是他攬著我,與我一同進屋。
葉梓翔坐在暖炕上,舉眸過來,好像不住屋外強烈的白,瞇起眼睛。
乍然看見完磐與我這般親,他欣喜的雙眸頓時暗淡下來,側首避開我旁男子炫耀式的目與姿態。
這屋子不大,卻也幹淨整潔,暖炕上的被褥也頗為潔淨。
葉梓翔穿著棉襖,冠發有些淩,被囚在屋中兩月,臉膛失了,神寡鬱,昔日的神采不複再見。
照此看來,完磐確實沒有待他,隻是那種不見天日的煎熬與折磨,隻有被囚的人才深有會,才知道有多麽痛苦。
“葉將軍,住得還慣嗎?”完磐朗聲問道,將我攬得更。
“哼。”葉梓翔瞥他一眼,桀驁不馴。
“對了,湮兒已是朕的貴妃。”完磐愉然笑道。
葉梓翔驀然我,那雙清寂的眼睛頓時睜大,震驚,不敢置信。
接著,他瞪向完磐,兩簇火焰燃燒著他的憤怒與悔恨。
我推開完磐,“你在外麵等我。”
他不想出去,見我一臉怒容,才不不願地出去,我立即關門上鎖。
“葉將軍……我應該早點來看你……”
“我隻恨自己……如果我竭力阻止你北上,長公主就不會被他捉回來……”他怒火中燒地捶擊著炕麵,萬般悔恨。
我驚得抓住他的手,“不要這樣,葉將軍,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
他又懊惱又自責,“長公主,我保護不了你……我沒用……”
事到如今,他沒有怪我,反而責怪自己,我心如刀割,更覺得對不住他,“你不要責怪自己……你這樣,我更難過……”
葉梓翔猝然抓住我的手,“你設法與李容疏的探取得聯係,也許我們可以逃出會寧,就像上次一樣……”
我搖頭,低聲道:“沒用的……他不會放我走,此次不一樣,我在皇宮,本無法出去。”
“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長公主,假若陛下知道你已為金主貴妃……必定大怒。”
“六哥……應該已經知道了。”隻要他逃得出去,我就無所謂了。若我一起逃,完磐勢必追不舍,如此一來,我們本就逃不掉。於是,我道,“我會設法救你出去,你安心等我消息。”
“要走一起走!”他扣住我的手臂,堅決道。
“他不會放我走,我也不想走!”我殘忍地切斷他的念頭。
“長公主……”
“別羅嗦,若我走得掉,自然會走。”
葉梓翔黯然垂眸,悲憤不已。
眉骨酸,我忍著眸中的淚意,“葉將軍,你要振作,無論如何,你要逃出去!然後揮師北伐!”
他抬眸,我半晌,終究頷首。
完磐即位不久,後宮空虛,僅有一後一妃一夫人。
宗室大臣奏請充實六宮,誕育皇室子嗣,然而他不予理會,給我無與倫比的盛寵。好在我在金國並無基,沒有娘家為權勢滔天的勢力,否則那些覬覦權勢的宗室大臣怎會讓我長寵不衰?
他對其他二不屑一顧,專房專寵。雖然皇太後極力反對,卻因徒單皇後有孕在,無暇顧及我,加之他撂下狠話,皇太後倒也沒有再來辛夷殿為難我,整日忙於徒單皇後安胎一事。
我總覺得,這表麵的寧靜隻是暫時的,更大的風浪正在醞釀著。
徒單皇後懷孕怎會如此湊巧?我南歸的兩年多,徒單皇後沒有懷孕,偏偏我回來了才懷孕?
我清楚地記得,完磐南下紹興求親,在畫舫上跟我說:
我答應你,不會再對母後‘代’了。
換言之,他不會再與徒單皇後有夫妻之實。
算算日子,他回會寧到現在,差不多三個月,徒單皇後怎會懷孕?若是他南下前所做的好事,那也不應該是三個月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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