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金銀都不算什麼,最新奇的是一種火銃的東西,雕花的柄,拇指的銅管,裝上火藥一扣扳機,就和弩一樣能殺敵人,卻比弩輕便,程也遠了好幾倍,二十丈外瞬間就能把人擊倒,諸如此類云云。
錦書聽得五味雜陳,從前大鄴是弱國,父親當政時從來沒有這種萬國來朝的盛況,向來只有大鄴向他國納貢的份,還記得有一年父親和韃靼議和,要割地,要進貢,可是國庫空虛,沒法子,后/宮里的妃嬪們只好拿出自己的私房梯己湊份子,邊哭邊把箱的首飾字畫倒進鋸了頂的送水車里,那時是何等的凄慘悲切。
反觀如今,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宇文瀾舟開疆拓土是把好手,他前幾年東征西戰,把些小國打怕了,打得臣服了,他盆滿缽滿了,就端坐金鑾殿等著八方來朝。說實話,若自己是個平頭百姓,應該也會歡迎這樣的皇帝吧,江山一統,泱泱大國,打骨頭里的出自豪來,怎麼都比到關外販個茶葉都被人瞧不起好!
太子的語氣里滿滿都是對皇帝的崇敬,一口一個“我皇父”,大概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正是需要人引導的時候吧,皇帝就像個標桿,高高豎在太子的理想之巔。
正說著,宮打了簾子起來,門外進來兩個十來歲的孩子,穿著二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戴著鑲玉的暖帽,腰上束著黃帶子,看樣子是皇子,錦書退至一旁,兩個孩子給太子作揖,齊聲道,“大皇兄新禧!”
太子平常不太和這些小屁孩攪在一塊兒,照他自己的話說,小孩兒就是一群“其與人殊”的玩意兒,和他們打道,就好比狗咬月亮--不知從哪邊下口,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才好。不過既然是來給他請安的,自然不好太過怠慢,十來歲的孩子也有心眼兒,回頭到母后跟前去告狀,大事就不妙了,不得一通兄友弟恭的教訓。
于是笑著還禮道,“六皇弟,七皇弟,你們也新禧!今兒只你們兩個來的?”略高一些的六皇子道,“咱們跟著母后一道來的,還有賢妃娘娘,淑妃娘娘。”太子遲疑道,“母后也來了?這會子還在嗎?”
七皇子道,“還在,皇太太說別打攪你讀書,不讓人來找你,咱們是著溜進來的。”邊說眼珠子邊轉,看一眼錦書問,“你是誰?怎麼和太子爺同吃同坐?”六皇子附和,“嗯,沒規矩!”
那兩張小臉雕玉琢的,看著就很討喜,錦書笑著福了福,“奴才錦書,給兩位爺請安了!奴才是太皇太后宮里的,正聽太子爺說孔孟之道呢!”七皇子人小,卻不好唬弄,他一聽這個不干了,“混說!宮不許讀書習字,你這樣可是犯了宮廷律例的,論罪該挨板子,攆出去。”
太子見勢不妙便哼了一聲,站起來橫掃他們一眼,沉著聲道,“你們懂什麼!是皇太太宮里司文書的宮,和那些使宮不一樣,要不信只管去問嫲第,旁的倒沒什麼,只怕嫲第閑你們事多,告訴了皇太太,回頭皇太太不待見你們。”頓了頓又道,“你們是瞧見的,我對和對別人不一樣,我們是朋友,你們為難就是為難我,要是我知道了,可別怪我不顧兄弟義。”
兩個孩子被他一呵斥,頓時噤若寒蟬,七皇子倒還好,唯有六皇子,竟皺起了眉,咧開了,眼看要哭的樣子,太子大頭疼,老六他是知道的,人世故完全的不通,一有不如意就對天長嚎,誰勸也不管用,必須要趕在他開嗓子前制止才有效,太子忙道,“先別哭,我有兩樣好東西,回頭要給你們。”
六皇子合上了,追問道,“是什麼東西?”
太子道,“我去歲得的范子貨給你們,等天熱了,太監給你們抓蛐蛐或者蹬山倒裝在里頭頑。”
六皇子啊了聲,兩眼發,“是你宮里的范葫蘆嗎?”
七皇子是個踏實孩子,不像六皇子,什麼都不知道,就對些玩的東西在行,七皇子連什麼范子貨都不明白,便道,“葫蘆有什麼好玩的!”
太子開始循循善,“你不明白,那種葫蘆有方的,有圓的,有扁的,春天種上亞葫蘆,等結小葫蘆時把范子套在外頭,這樣葫蘆時就照著范子長,范子里有各種雕細刻的花紋,摘下來磨油上漆,很是好玩。”
七皇子好像明白了一點,眼里出興的來,嚷著這就要到景仁宮去,錦書一旁看著,依稀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們,年紀差的不太多,湊到一塊兒很有話題,在上書房里高談闊論,就說什麼養狗啦,讓母蟈蟈產卵啦,買什麼銅翅烏鐵翅烏啦,年的時過的無憂無慮,可惜到最后沒落到什麼好下場,一個個都死了,現在想起來,也足夠眼淚掉上一大海的。
太子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忙喚馮祿,馮祿進來給兩位小爺跪了安,太子道,“你帶著他們上景仁宮去,把范葫蘆給他們。生膏還沒取來?”
馮祿躬應道,“已經使了人去了,想也快來了。”
太子胡揮了揮手,馮祿會意,半蹲著子對兩個孩子道,“六爺七爺,奴才伺候您二位上景仁宮去。”
六皇子抬出偏殿去,一面喊道,“趙永,拿我的蓑來。”
錦書送到門外,看著幾個小太監給他們倆披上斗篷,外面罩上蓑,暖帽上戴上卸了頂的斗笠,又在他們上方打起了傘,收拾停當了,方才前呼后擁的往宮門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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