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寧第二天不放心,找小圓要避子湯,小圓委婉地道,世子代過,隻能用滋補子的藥膳,寒涼之不許。
問雲奕,他答得更加冠冕堂皇。
什麽年紀小、子弱,萬一傷了回京後不易懷娠,他又要心,話裏話外的意思避子湯不要想,還順理章地吩咐廚房,除每日供送的牛外,再給加一碗藥膳。
李允寧有苦說不出,一反駁,雲奕說他一直喝藥,若懷上,那便天意。
為了安,他有時歡好前,當的麵灌下一碗黑糊糊的藥湯。
不懂醫,誰知道他喝的是避子的,還是強健的。
好在三月初,月事照例來了,他神如常,看不出高興不高興,平日裏仍會空帶去幽州各個地方吃喝玩樂。
李允寧出門,就像籠子裏的鳥兒飛到天上,自由又開心。
心好,對雲奕態度真誠不,他心舒暢,也不計較雲嫣的事了。
三月中旬,收到皇兄寄來的書信,讓乖乖聽雲奕的話,好好照顧自己。
李允寧暗自納悶,雲奕臨走前到底給皇兄下了什麽迷魂藥,皇兄竟然這般維護他。
不止三月,後麵春末、暑夏,每個月都會收到皇兄的家書,也會回信過去,雲奕從中派人往返遞送。
每月吃一顆“定心丸”,他又各種縱,日子稀裏糊塗地到了深秋。
九月二十,這月的月事還沒來,李允寧有些慌了。
平時是月初,偶爾延遲幾天,十日之前總會來,這次,推遲了半個月。
心驚跳,懷疑自己有孕,但不敢郎中來診脈,若雲奕知道,肯定讓生下來。
不想生,不可能生,之前說回京城生,那也是騙他的!
出府上街,本沒機會去醫館,雲奕說最近土匪猖獗,每次都親自陪,他沒空閑時,不許出門。
名為了安全。
院裏也撥了一批婢侍衛,無論在哪兒,做什麽,下人們或遠或近,將邊圍得像個鐵桶,連隻蜇人的蜂飛不進。
以前在宮裏也被人簇擁,可雲奕此舉,懷疑,他知道了有孕,加大防守看護。
這麽遲鈍,已經覺察出肚子不對勁,他心眼堪比篩子,怎麽可能毫無知覺。
他不提,並不破,暗地絞盡腦,思索如何小產的法子。
到了月底,月事依然沒有一點要來的跡象,李允寧大致確定,已經懷上。
主子得知的事,下人不一定清楚。九十月,秋蟹,中午吵著要吃蒸螃蟹,小圓拗不過,答應晚膳安排廚房做。
晚上飯桌菜富,鴨魚乃至牛羊都有,唯獨沒有螃蟹。
李允寧當即撂下筷子,佯怒道:“你們欺負我被圈養,無名無分,連個螃蟹不給我吃!”
小圓心裏苦,世子把當作眼珠子一樣寶貝,誰敢欺負?
隻是眼下況特殊,府裏有些食不買,月中幽州刺史送來兩筐活螃蟹,門都沒進,管家讓送到雲家老宅了。
走近安:“小夫人,幽州不比京城臨水,這邊海鮮、河鮮沒那麽多,有些是存在冰窖裏的,我怕不新鮮,就沒讓人做……”頓了頓,非常為難地,“您真想吃,我後麵再看看……”
李允寧冷笑,不傻,幽州多平原,不代表沒河沒湖,吃個螃蟹難道比荔枝還難?
說到荔枝,雲奕夏天也是荒唐。
嶺南的荔枝裹冰送到千裏外的幽州,大多外殼變、口不鮮,抱怨了幾句,他竟去信那邊,讓人挖了幾棵荔枝樹,用水土養著,連樹帶果地運送過來。
是吃到新鮮的荔枝,但樹很快死掉了,為此,還罵他勞民傷財。
螃蟹和荔枝相比,所花費的功夫銀錢,不過九牛一。
雲奕肯定代,不準吃寒涼的東西。
李允寧沒法,既然做出生氣的樣子,不能三言兩語便被小圓說服,若想小產,往後不了任妄為。
起,故意把椅子推得很響,氣鼓鼓地哼道:“我不吃了!”
“小夫人……”小圓一臉焦急地歎氣,雙臂張著,護側,生怕氣怒摔倒。
“誒。”門口傳來一聲悉的輕歎,“誰惹我們家寧寧生氣了?”
李允寧不用抬眼,就知道家裏的“魔頭”回來了,在他麵前,不敢太無法無天,隨意瞄去一眼,將臉一扭,表示還在生氣。
小圓看到來人,如見救星,忙在飯桌上添一副碗筷,低眉斂首候在一邊。
雲奕擺手,示意小圓退下,走過去抱著李允寧的腰,掃向桌上菜,故作疑:“哪道菜不合寧寧胃口,打發廚房重做,怎麽發那麽大火?”
他在門外聽了一耳朵,偏不提鬧的緣由。
李允寧不信他個“順風耳”沒聽到“螃蟹”二字,哪怕沒聽到,府裏下人也會事無巨細向他匯報的況,可是中午就吵著要吃螃蟹了!
他裝傻,也充愣,“我想吃螃蟹,小圓說買不到新鮮的……”撇了撇,“該不會夏天運荔枝把錢花完了,窮得連我秋天吃螃蟹都買不起了?”
雲奕聽出的揶揄,刮了刮的小鼻子,正:“這倒沒有。不給你吃螃蟹,是我代的。”
李允寧心想他這麽沉不住氣,要揭開有孕的事實,沒想到雲奕卻說:“你子弱,多吃涼蟹不好,來小日子容易疼,也不利於將來孕子。”
說得好像他不知道月事沒來、已經懷孕一樣,李允寧瞧他這副道貌岸然心煩,想破他的假皮。
“這時節的山楂剛剛,我吃酸甜,你差人給我買兩斤去,我當晚飯吃……”
“山楂酸,吃了不利於邪氣發散,吃多更對胃不好……”
比多讀幾本醫書,教誨人頭頭是道。李允寧“哦”了聲,再接再厲,“那我吃盤炒杏仁,杏仁藥食兩用,營養富……”
雲奕神泰然,“杏仁含毒,能不吃則不吃,不聽,中毒嚴重時甚至致命……”
“那你說我能吃什麽?”
“飯桌上給你準備的這些,沒一樣喜歡嗎?”
李允寧推開他,執拗地道:“我就想吃螃蟹、山楂、炒杏仁……”
“李允寧,”雲奕連名帶姓地喚,“你想吃這些易胎流產的東西,是想幹什麽?”
終於憋不住了?李允寧迎上他銳利的目,譏誚一笑:“你早知道我有孕了吧?”
雲奕沉默片刻,低聲道:“比你知道的早一些。”
那是半個月前的夜裏,他得知月事推遲近十天,趁睡著把了脈,脈圓,如珠滾玉盤,確實喜脈無疑。
他看著平坦的小腹,明明腰如細柳,裏麵竟揣著一顆他們倆的小種子。
這個小家夥,他努力好幾個月,它才肯在母親肚子裏紮。
子弱,也抵和他將來有牽扯,他不敢說,藏著這個欣喜得一整夜沒睡。
之後幾天,越想越歡喜,勝打過無數漂亮仗,勝功名就、耀門楣!
那些生前後的名利,旁人的敬畏和稱讚,他仿佛飄在半空,隻虛浮,唯這孩子——即將為人父的喜悅,讓他覺得實實踏在地上。
更因為孩子的母親,無論小公主以後去哪裏、做什麽,終有一天會回到他邊。
——他有最珍貴的寶貝。
李允寧聽雲奕承認,心底如有簇火苗“滋啦”狂燒起來。
好端端的,怎麽會懷孕,肯定是他在避子湯裏做了手腳!
上回他提議來幽州也是這樣,不肯,他就使計謀騙過來。這次他說讓生孩子、還自由,推回京後,他再一次按照自想法,迫懷上!
在他眼裏,到底是什麽,一個隻能聽命照做的木偶嗎?
憤怒的大火瞬間燒毀了這幾個月來的溫,那些驚喜、、歡笑、纏綿……如一幅畫被焚得幹幹淨淨,的心像殘留的灰燼,麵對他,隻餘濃濃的失。
“你是不是故意讓我懷孕的?”
“寧寧……”雲奕看似乎一眨眼跟丟了魂魄的模樣,有些不安,但想天底下哪有不孩子的母親,走近安,“這隻是一個意外……”
李允寧呆呆後退,尖聲問道:“你告訴我,是,或不是?”
雲奕見麵蒼白、無聲流淚,不敢說出實再刺激,輕聲安:“寧寧,你把孩子平安生下來,我保證放你自由……”
“我不信,我不信!”他不肯答,便是默認。
李允寧蜷,抱頭哭泣,不一會兒,慢慢放下鬆手,抬頭直視他,含淚的眼出兩道冰冷如刃的,“你出爾反爾,我不會留下這個孩子!”
“寧寧!”雲奕怔住,他想過會生氣,竟沒料到這樣絕。
他出雙手,想要靠近抱,“寧寧,你把孩子生下來給我,我什麽都答應你,好不好……”
說到後麵,嚨哽咽,他不能想象,期待了幾個月的希落空,更不能忍,他的兒子或兒,變一灘水,連這個世上一眼看不到。
李允寧看他仿若悲痛的樣子,撇一笑,壞人也會傷心,他有心肝嗎?
一邊欺騙說喝避子湯,一邊想方設法把弄懷孕,兢兢業業演了幾個月的戲,麵恐怕嵌臉上,這會兒也是惺惺作態!
輕輕地道:“我不會給你生孩子的……”舉起右手,作出手勢,“我以我陳朝第八代嫡公主的名義起誓,此生絕不給敵人生子,若沒做到,天打雷劈、五馬……”
“李允寧!”雲奕厲聲截斷,吐出他不願再威脅、卻不得不迫的話,“我雲家的孩子如果有任何閃失,你別怪我找李家的人償命!”
“嗬嗬……嗬嗬……”
李允寧冷笑,癱坐在後的椅子上,轉,拂去桌上的半邊碗盤,瓷菜“劈裏啪啦”濺了一地。
伏在桌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像個傻子。
雲奕瞧李允寧鞋旁散著碎瓷菜,想抱去別,聽淒涼的笑聲漸漸變嗚咽的哭聲,像傷的小獨自舐傷口。
他腔裏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攥著心髒,過去愈合的傷口又開始撕裂般的疼痛,長長籲出一口氣,喊小圓帶婢服侍,收拾房狼藉。
李允寧覺自己很可笑,這樣一個唯我獨尊、一不變的壞蛋,因為外表裹上一層糖,被他迷,屢次心、吃醋,像個沒見過男人的村。
還天真地幻想,哄他回到京城,再逃之夭夭。
卻不知,這般單純弱小的獵,本不是一個深沉老練的獵人的對手。
爭執過後,日子該過還得過。
雲奕沒和分房,每晚照例睡在同一張床上,甚至下值比之前回來得早,經常和一起吃晚飯。
李允寧不想和他說話,他獻殷勤自討沒趣,便不吭聲了。
有一回半夜,口醒來,朦朧中瞧見他側耳趴肚子上,疑似聽寶寶靜,口中自言自語:“你要乖,不能讓娘親難……寶寶,我是爹爹……”
不知為什麽,那一剎,忽然覺傻子並不止一個。
他想要孩子,多子願意給他生,他偏偏執著……
在宮裏見多了妃嬪鬥爭,知道吃螃蟹、山楂和杏仁孕婦容易小產,更知道個把月的胎兒跟顆黃豆似的,子沒長出來,對外界毫無知覺。
他懂醫,難道他不清楚嗎?
眼睛倏地酸。
他察覺靜,詢問,他別,惡心。
第二天聽小圓說,他在隔壁院子練了半夜的劍,不知是被秋寒凍著還是舊傷複發,病了一陣,自個搬到書房去住了。
冬之後,城外土匪猖獗,經常劫掠來往商隊,雲奕召集附近幾州的刺史前來商討剿匪計劃,說要忙上幾天不回來。
李允寧靈機一,這是個出門落胎的好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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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相思,兩處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