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四十五,黑奔馳停在實驗中學門口,距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越長溪解開安全帶。下車前,看著懷里的花,輕輕蹙了下眉。
要去見老師,帶著東西不合適。
“我可以把花送到——”衛良紳士地打開車門,看著越長溪懷里的花,頓了頓開口,“你的公司。”
這個停頓很可疑!越長溪十分懷疑,衛良原本的話,是想把東西送去家。
嘗試了一下全新的毒舌人設,越長溪爽棚,但很快,就恢復了往日溫溫的樣子。
當惡毒配雖然爽,但那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也不需要為了改變而改變。如果過于寬容是的本,越長溪如今也完全可以接。
畢竟,已經能接任何形態的自己。
小小風波過后,生活又重歸平靜。
它像是磅礴的大海,無論多狂風海浪,最終總會停止。
三個孩自然恢復了原本的關系——表面笑嘻嘻、心里媽賣批。
偶爾看著李曉慧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越長溪真是花費畢生的忍耐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當場笑出聲。
臨近過年,咖啡廳越來越冷清,連老板都關上了半永久大門,以免房間的熱氣散出去。
某天早上趙哥來店里視察,他了手臂,“今年冬天好像格外冷?空調也不熱。”
越長溪跟著點頭,視線卻忍不住往房間的角落瞥——那里坐著一個黑人,永遠目灼灼地看著柜臺方向,他側不停涌出黑的霧氣,路過之人都會到冷,卻又看不到他的存在。
這幅裝扮,不是那個神明,又是誰。
看見轉頭,黑神立馬坐直,臉上出快活的表。但很快,他的眉頭又垂下,變為一臉沮喪。與此同時,他邊的黑霧也涌地更快。
“……”
越長溪:真就因為別人看不見,所以放飛自我唄。
的目停留太久,趙哥也隨之看向那個角落,他道,“對,就是那里風特別大,是不是窗子沒關嚴?”
明明知道原因,自己卻不能說。而且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算是始作俑者?
心頗為愧疚的越長溪走向角落,假意將窗子關嚴。
隨著的靠近,房間的冷氣愈來愈,甚至有不斷升溫的趨勢。等到越長溪走到角落,窗戶的時候,已經能到邊的熱意。
借著關窗的作,越長溪偏頭看向幾乎與自己影重疊的神明,只見他神呆愣,紅從脖頸一直蔓延到耳后,就像在潑墨山水畫中點一筆朱砂,使整個畫布都生起來。
停留的時間頗長,以至于反應遲鈍的神明都回過神,紅著臉,用手虛虛圈住的腰。
在他快功時,越長溪倏地轉,回到了柜臺后。
衛良盯著自己的手,委屈地都快哭出來了。
他不能主靠近媳婦。媳婦好不容易靠近他,還沒抱到,他真的太難了。
趙哥用手在空中一下,“沒什麼變化,而且好像更冷了。我還是多買幾個電熱吧。”
披上外套,趙哥急匆匆走了,留下越長溪,著外套下的玉佩默默無語。
主神對極好,送來的玉佩不僅有驅鬼辟邪的功能,還能讓看見鬼。而這個鬼,單指神明一人。
這個指向,實在讓忍不住懷疑主神有什麼謀,或者對方干脆有當紅娘的好。
好在,雖然能看見神明,神明卻不知道,而且對方看起來智商不高的亞子,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發現不了這個。
神明為何變這幅樣子,又為什麼一直跟著,越長溪心有猜測,卻莫名地不想面對。
畢竟對方關于至的話還記憶猶新,就像寫字時的一筆頓挫。別人看不出來,自己卻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只要想起來,心中就始終不舒服。
過鏡子,越長溪看神明萬分委屈地收起手臂,繼續地看著自己。垂眼,默默移開視線。
有些錯誤,犯一次是意外,兩次,就是自討苦吃。
已經吃夠苦了。
//
平淡的日子如流水般過去,很快就到了小年夜,趙哥出錢請們吃了一頓火鍋,算員工福利。
端著可樂,聽喝多的趙哥一把鼻涕一把淚將他的史,越長溪卻完全笑不出來,還有一種如鯁在的覺。
因為在側不足五米,神明正盯著。
隨著時間流失,神明發生了變化。他眼中的迷茫與困逐漸消失,慢慢轉為銳利與冷冽。如果說他從前是哈士奇,如今就是緝毒犬,目好像能穿一切、察所有。
這也越來越讓越長溪意識到,這個會用刀刃般目試圖割開自己皮的,是與過去人完全不一樣的人。
越長溪忽然轉頭,目瞬間劃過神明。只見對方瞳孔,幾乎變豎瞳,隨后,那種冷到要將吞沒的覺又出現了。
好似沒看見一樣,越長溪十分淡定地揮手,“服務員,再上一盤牛。”
氤氳熱氣中,越長溪慢慢吸了口可樂。神明發生變化,很可能是三魂融合結束,恢復了他原本的樣子。
可他現在存在太強,想忽視都難。好幾次都被嚇一跳,差點餡。
這樣下去,好像也不是事。
可既不想和對方通,也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能看見他,這該怎麼辦?
越長溪盯著水杯皺眉。
好煩。
……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神明的事還沒解決,其他煩惱又來了。小年夜當晚,福利院打來電話,的父母想見一面。
越長溪第一反應,對方竟然不擔心被起訴為棄罪?
第二反應才是,啊?要不要見對方?
出租屋,細細的小雪中,越長溪在臺站了好久,肩膀都落上一層薄薄的雪,才下定決心見對方一面。
既不是因為脈相連,也不是想報復,只是單純想知道,是誰放棄了自己。
知道之后,也沒有其他事了。
春節左右的票最難買,大年二十九,才抵達回城。
還是那個國際連鎖飯店,還是同一個書包,越長溪掏出手機回消息。
微信里趙哥零零碎碎的囑咐才聽了一半,無奈對方60s一條的語音發了幾十條,中間還夾雜著不咖啡廳終于不冷的無聊容,實在是懶得聽。
返回主頁面,除去幾個同學的對話框,就只剩陳穎的一條,“對不起。”
越長溪笑笑,登錄另外的微信,選擇唯一一個聯系人,打出“我到了”三個字。
對話框上頭“對方正在輸中……”一直在出現,但隔了好久,對方才回來一條消息。
“我們馬上。”
確認過消息,越長溪終于有時間看看周圍的環境。離開這里已經兩年,對于一個城市,兩年時間很難發生特別大的變化,可對于自己,說是天翻地覆也不為過。
胡思想中時間過得飛快,買的大杯可樂也見底,火車站附近的餐廳人來人往,卻依舊沒見那人的影。
咬著吸管,越長溪想,也許他們本就不會來。
既然知道在哪個福利院,又把見面地點定在回城,這意味著所謂的父母,其實一直和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只是不想見而已。
過去的二十年都不想見,恐怕現在也不會突然改變想法吧。
從天亮坐到天黑,快到晚上九點時,越長溪點了份晚餐。獨自吃完飯,重新背上書包推門離開。
一邊走,一邊出手機中的SIM卡——在新南小商店買的,本沒經過實名——掰碎了扔到垃圾箱。
忽而笑笑,幸好啊,回城的垃圾沒有分類。否則,真不知道該把這糟糕的過去扔進哪里。
因為早就料想到此般結果,越長溪并沒有太過憾,逆著人流走出站臺,來到回城最著名的景點之一——溯回河。
這是一條歷史悠久的河流。
傳聞有一對青年男相,方父親不喜歡男孩,連夜舉家搬遷到上游。而男孩王生不想放棄,追著船只游了一夜,終于與孩重新相遇。
從此,這條河被命名為溯回河,象征著逆流而上的思念。
千年前的故事已經不可考證,但如今溯回河水波粼粼,兩岸燈火通明,是著名的觀景區。每到晚上,不僅有慕名而來的游客,還有附近來鍛煉的爺爺,大家逆河而上,像是在走當年王生走過的路。
越長溪不想走,靠在湖邊欄桿上,看河水映出兩岸繽紛的。
有人也靠在旁邊的欄桿上,越長溪以為是游客,便沒在意。直到那個一黑西裝的俊男人攀上手臂,低沉的聲音從上方響起,“別傷心。”
越長溪抬眼,就看見他漆黑瞳孔中的擔憂,與盡管極力掩飾,卻仍舊顯而易見的黑暗。
看了他半晌后,重新將目移到水面,既沒表現出驚喜,也沒表現出意外,只是像和老人打招呼一樣,很稔地對突然出現的神明說道,“來啦。”
孩趴在欄桿上,出一小塊白皙的脖頸,那里流淌、脈跳,散發著甘甜的香氣。像是糖,又像是.,攪得衛良眼神發。
他了嚨,這就是人類的軀?
會覺得熱,也會覺得。
盡管的本能在不斷囂,想要把碎了在懷里;可往日的記憶卻提醒他,如果這樣做,對方很有可能不悅甚至離開。
衛良挲著過的那只手指,調鬼氣,將越長溪嚴合包裹在自己的氣味中。這才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微笑回答,“有我在,你不必難過。”
等他一會殺了那兩個人,就再也不必為此難過,也不必……再對多余的人懷有特殊。 神明的語調異常悉,幾乎與過去一模一樣。越長溪卻猛地轉頭,古怪地看了對方一眼。
在轉頭瞬間,衛良眼里的黑暗褪盡,換脈脈溫,“怎麼了?”
沉默片刻,越長溪搖頭,“沒事。”
過去的時中,衛良一直是傾聽者的角,以至于如今沉默時,他一時竟無法在記憶中搜尋到適合的話。
他眉峰低垂,不自覺就帶著點厲,“你若是不高興,我……”
“沒什麼不高興的,”好似沒到旁之人氣質突變,越長溪蹲下起一捧水,悠悠道,“五歲的時候我想要糖果、七歲的時候我想爸爸媽媽送我上學、十八歲高中畢業,我想有人驕傲地看著我,這些……”
“我可以給你。”
衛良溫地著的頭發,指腹從發頂慢慢到那塊白皙,力道之輕幾乎覺不到。可看不見的地方里,他外鬼氣卻已經如藤蔓般纏住越長溪的軀,像毒蛇憑借吞食本能絞住獵。
遠遠不夠,衛良吞噬著蒸騰出的熱意,想著,這些遠遠不夠。
“你給我做什麼?”越長溪轉手腕,那捧水就順著邊緣流下,瀝瀝匯江河,“這些東西已經有人給過我,只是像掌中水,流淌地太快。”
越長溪并沒有為今日之事傷,只是想起了自己真正的父母——丞相與丞相溪流兒。
那還是第一世的經歷,如今過去太久,兩人的相貌都在記憶中磨損,變得模糊不清。可奇怪的是,記不得兩人的樣子,卻還記得他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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