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嘆著氣搖頭。
“當時我被關在柴房中半死不活,還是后來被二老爺趕出府后,讓常文常武去外面打聽了一圈,才知道是姑爺差人去收殮了,至于埋在哪里,老奴也不知。”
說到這,常伯不抬頭激地問,“大小姐,你不如去問問姑爺?”
阮嬈搖頭。
“我如今在他邊,頂替的是他遠房表妹的份,他并不知道我就是虞婉。我也不想讓他知道。
常伯,阿嬤,我的份,你們一定要保守,跟誰也不要提起。”
常伯頓時疑,“大小姐既然回到了姑爺邊,為何要瞞份?”
阮嬈神凝重。
“裴璟珩為虎作倀、對付虞家在前,雇兇殺妻、謊稱我病故在后,實乃我虞家之仇人!再不是什麼姑爺!我改頭換面潛伏在他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報仇雪恨!”
此話一出,常伯夫婦滿臉震驚。
“大小姐,這里面……會不會有什麼誤會?”文氏遲疑出聲。
“裴家世子雖然面冷,但卻是個心熱的,跟姑娘你更是自小到大的分啊!”
“姑娘可曾記得,夫人病故那年,你才三歲,整日啼哭不止,只有見了裴家世子才肯止住哭,裴家世子便日日下了學來咱們府里,哄你睡著之后才回府,堅持了一月之久,風雨無阻。是這份誼就……”
“此一時彼一時,人都是會變的。”阮嬈沉聲打斷。
“我也曾經以為自己會相夫教子過一生,哪知道嫁過去卻是獨守空房兩年,最終被……總之,過去的事,阿嬤不必再提了。”
阮嬈面幽冷。
文氏愕然愣住,這才發覺自己竟對大小姐嫁去裴家之后的事一無所知,不又心疼又自責,決定再也不為裴家世子說半句好話了。
“阿嬤,我現在還不能帶你回裴家,正好常伯也離不開您,你們就在這里安心住下,有什麼需要的
告訴覃伯,他會派人去置辦的。”
說話間,阮嬈放下一袋銀子,再三叮囑過后,走出了拐角樓,徑直上了馬車。
“長風,回府吧。”
長風沒有說話,自顧自駕起了馬車。
馬車走了許久,久到阮嬈撐著腦袋都快睡著了才停下。
“到了麼?”
阮嬈掀開車簾,一下愣住!
外面哪里是鎮國公府,分明是氣勢宏偉的殿前司署!
“長風!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阮嬈不由轉頭看向車頭質問,卻見趕車的哪里是長風,竟然是蒼青!
“怎麼回事?”
阮嬈一下沉了臉。
蒼青抱拳,恭敬道“世子爺有請,屬下怕表姑娘不肯來,只好出此下策,還請表姑娘息怒。”
阮嬈冷笑一聲,“世子爺有請,難道是請我過堂麼?”
蒼青臉訕訕。
“世子爺只說要我帶姑娘來見他,如今還沒到下值的時間,只能委屈表姑娘來這里見他了。”
“不去!”
阮嬈從車上跳下,轉就朝外走。
蒼青只好喊住一隊銀甲佩刀的班直,“快去,攔住那位姑娘!可不許到!”
阮嬈立刻被團團圍住,無奈之下,只好狠狠瞪了蒼青一眼,抬腳往里面走。
恢弘高大的殿宇,壁壘森嚴、肅穆嚴峻。
這便是皇城中最有權力的衙門,負責皇宮外一切警蹕事宜,日夜不休,燈火通
明。
這里的衙役統稱班直,著銀甲,佩長刀,一個個像是被裴璟珩傳染,全都面無表,將那些囚犯豬狗一樣捆扎著,有的拖去牢獄,有的在院子里用刑,鐵威嚴,毫無人。
若是換了其他的閨閣兒,怕是這會兒早被院子里的腥慘嚇得暈過去。
阮嬈咬牙關,走過濃烈腥氣布的地方,被蒼青領到一殿。
墻上掛著京城的一百一十坊布置圖,四周博古架上全是卷宗,將一張長案,一把髹金的圈椅圍在正中。
原來裴璟珩就是在這里,指揮著皇城里的一切,對別人進行生殺予奪。
“表姑娘稍坐,殿帥許是還在忙,我去催催。”
蒼青說完,一溜煙跑了。
他到找,找了半天,終于在詔獄里找到了裴璟珩。
許是心不好,今日的殿帥竟親自上手給犯人上刑。
男人側臉白皙如玉,深邃立如山巒起伏,卻蒙著一層狠辣的翳。
腥熱的鮮飛濺在他臉上,被他面無表地去,接下來便是一更加冷酷無的折磨。
容貌氣度分明是清冷出塵的謫仙,神卻如嗜無的修羅,極致的矛盾反差讓人不寒而栗。
蒼青倒吸一口涼氣,趕上前去。
“主子,表姑娘……我給您領來了,就在殿里。”
裴璟珩手一頓,眼中的霾加深幾分,緩緩轉過頭,看的蒼青心頭一凜。
“這不是能來的地方。誰讓你把領來的?”
蒼青萬分委屈,“不是您讓我帶來見您的嗎……要不,我現在帶回去?”
裴璟珩冷冷掃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給犯人用刑,打得人犯骨頭都發出碎裂聲,不
停哀嚎。
一腔燥意發泄完,裴璟珩這才收了手,轉之際,扔下一句“讓等著。”
蒼青撇了撇。
他就知道,好不容易見一次面,主子才不舍得放人走。
天越來越暗,正殿卻沒有燃燈。
阮嬈不敢喊人,也不敢,坐在黑暗中生生捱著時間,又又累的趴在了書案上,不知不覺間竟睡著了。
沒過多久,洗去一腥氣的男人款步走了進來,走到書案前,腳步突然變輕,緩緩停下。
燈火通明的院子了一些亮進來,照在眼前未施黛的小臉上,乖巧,安靜,有種天真的孩子氣。
那個惹他心煩氣躁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
奇怪的是,他還沒找算賬,是就這樣看著,先前縈繞著心頭那些莫名其妙的煩躁和怒氣,竟然慢慢被一溫和的風吹散了。
將外袍下罩在那睡之人的上,裴璟珩轉走出門,對著值守的班直低聲吩咐。
“讓廚下備些點心,熬些甜粥送來。”
————
阮嬈是被食的香氣饞醒的。
迷迷糊糊抬起頭,發現面前擺著各種各樣的點心,旁邊還擱著一碗熬得濃稠的白米粥,散發著糖人的香甜。
“醒了?”
一旁的男人手持卷宗,墨眸朝淡淡掃來一撇。
燭火掃在他清俊的臉上,有種落日余暉灑在雪山上的覺,竟讓人覺得,那雪山似乎也有了暖意。
阮嬈怔怔看著他,腦袋里突然清醒過來。
裴璟珩!
被他抓進殿前司了!
“你讓蒼青把我拐來這里,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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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