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記都已經有了幾十年的歷史。
曾經,同漠河接壤的那個國家,還做蘇聯。那時候,中國和蘇聯還保持著甜友好的關系,抗援朝時期,蘇聯以半價向中國提供武,之后,亦派來一些蘇聯專家來中國進行技指導和幫助……
后來選擇道路不同,亦分道揚鑣。
蘇聯撕毀簽訂的契約,不再提供援助,撤回所有在華專家。
而在那之后的五年,中國努力提前還清所有蘇聯的外債。
兩國人民也再無往來。
楊嘉北承認自己心思不夠細膩,不過宋茉有興趣的事是好的,他能察覺到緒的麻木和遲鈍,鈍到那些放空時候的眼神都能變割的利刃。
宋茉轉,問楊嘉北:“你去過太島嗎?”
“嗯,”楊嘉北說,“不過不太好玩,和其他地方的公園景區沒什麼區別。”
宋茉說:“日記里寫,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白樺林。”
楊嘉北說:“那是以前,后來砍了不樹——你不?想吃點啥?”
宋茉搖頭,還不,就是有點。還沒張口,楊嘉北擰開了一瓶礦泉水,遞給。
宋茉慢慢地喝:“我看到日記里寫,那邊有大片白樺林,有很多鳥,還有松花江水……”
“都是以前,”楊嘉北坐下,他著宋茉背影,“后來變了。”
不用問原因,宋茉知道為什麼后來變了。
不知太島的白樺林面積銳減,但聽爺爺提到過松花江的日日消瘦,枯水期越來越長,就算是雨季,松花江也可能會沙洲。
這可是曾經人人都喝過的松花江。
就像大興安嶺的雪越來越薄。
就像曾經被大肆砍伐的山林。
就像源源不斷,從東北運走的石油、黑土、鋼鐵。
以前的東北供應著幾乎占據全國三分之一的鋼鐵,五分之二的石油。最先發展重工業的也是東北,又還將自己一些汽車產業和鋼鐵產業拆分、輸送給南方,幫助它們建起自己的工廠。
比如東風汽車,比如攀枝花鋼鐵基地。
石油、煤炭、木材、糧食、機械……都調配、低價輸送到其他地區。
哈爾濱工業大學,將航空系送給清華,將火箭導彈送給西北工業大學。
工業發展總要有一定代價,森林,水源,空氣。黑土地從不言語,它任人索取,哺育弟,傷口瘡疤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它從不言語。
共和長子,總要多負擔一些責任,來照顧下面同樣孱弱的弟弟妹妹們。
后來它老了,沒有力氣了,管里的石油不再蓬,筋骨的鋼鐵水泥漸漸廢棄,的黑土地被人一塊塊出去賣,越來越薄,越來越薄……
它老了。
留不住那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子了。
夜晚的小燒烤攤上,一個老鄉剝了豆,彈掉筒蹦上的花生殼,習以為常地告訴宋茉,他找工作被拒了。
因為老板不要東北人。
宋茉捂著胳膊,那袖下舊傷疊新痕,夏天也要穿長袖。
楊嘉北說:“以前急著發展,沒怎麼保護好自然條件。”
宋茉點頭:“我知道,我學過。”
課本上會講,因為早起法制不健全,因為對自然重視度不夠,因為一些部門片面而盲目地追求經濟效益……這些都是課本上的東西。
還有課本之外的。
宋茉坐在沙發上,握著那瓶礦泉水,認真開口:“我有沒有講過,我在北京干過一段時間炸店的兼職?”
楊嘉北搖頭:“沒有。”
“我那時候不是跟我媽走了嗎?”宋茉低頭,“其實,那個時候,我想死的。”
楊嘉北的臉驟然失去,他抬手,沉默不語,想要去宋茉的頭發、臉,他想要抱一抱宋茉,但又猶豫、遲疑,不能繼續。
宋茉在他猶豫的一秒鐘用力抱住他,摟住楊嘉北的脖頸,臉在他溫熱的肩膀、耳朵。像一只快要凍僵的夜蛾,小心而謹慎地依靠著小小的玻璃燈罩。
只想要一點能夠溫暖落霜翅膀的溫度。
不想撲滅他炙熱的火。
“我不想死在你面前,我不想讓你難過,”宋茉說,“楊嘉北,我——”
聲音哽住,好久,好久,才繼續說:“我那時候想,要是我跟我媽走了,然后死掉,你只會覺得我是一個憾的前友。”
“總要比,’我的友’死掉了更好,”宋茉緩慢地說,“但我媽救下了我。”
那是手腕上最深的一道。
宋茉見到媽媽哭到崩潰的模樣,看到媽媽給醫生下跪磕頭,看毫不顧及面地哀哀求醫生救,這是唯一的兒就這麼一個兒不能沒有兒,看崩潰地將所有銀行卡、錢都拿出,湊一張又一張的鈔票……
好奇怪。
還。
不是不。
宋茉不知道如何評價這種難以平衡的母關系,明明媽媽對不好,不好到甚至會想出讓做一個,去做給母親代孕這種違法、違背道德、違背人倫的事。
以為沒有關系,以為宋茉不會介意。
但媽媽又會掏空自己所有的積蓄去救,哪怕那時候媽媽已經快要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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