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錚淚流滿面，他看著謝疏，眼里的愧疚幾乎要化為實質。

啪——

他狠狠一掌著自己臉上，“我竟險些殺了你！”

謝疏眉梢一抖，見他還要再打自己的臉，抬手扼住他的手腕。

“我還活著。”

謝疏目不轉睛盯著他：“你冷靜些，莫要嚇我。”

云錚僵的扯角。

謝疏不敢有毫放松，余瞥見兩道披鎧甲的魁梧影出現，正是神荼郁壘。

另一邊，一個白乎乎的小腦袋從茶杯里了出來，是白雪。

謝疏心下稍安，對云錚道：“我只是個凡人，不住太大刺激，你不想嚇死我，就正常一點。”

“好。”云錚聲音沙啞，卻松弛下去了。

“你現在……都想起來了？”

“嗯……全都想起來了。”云錚痛苦的閉上眼，腦海里是紛繁雜的記憶。

十年前那場大戰，他親眼看著父親被萬箭穿心而死，他拼盡全力戰到最后，依舊沒能逃死劫。

死后，他的魂魄飄于戰場上，直到那時，他才看清那場戰役的真面目，看到藏在草原人背后的幕后真兇。

他和十萬將士的魂魄被巫族人拘走，他的魂魄被鎮，執念被剝離，他了一個傀儡……

雙手染下罪孽……

謝疏看著他，只覺眼前人支離破碎，時刻在崩壞的邊緣。

謝疏強定下心神，不敢貿然行，無聲看向小妹白雪。

小白雪默默點了點頭，將自己從茶杯里拔了出來，悄悄飄到角落，快速寫下文書，傳給萬里之外的北境。

北境。

青嫵忽然覺到了強烈的心悸。

隨即是文書自地下而來，青嫵抬手，看到了小白雪傳來的消息，瞳孔震了下。

“怎麼了？”蕭沉硯握住的手。

青嫵咽了口唾沫，說不出是激還是害怕：“剛剛小白雪給我傳信，大哥他的魂魄歸位了……”

蕭沉硯亦是一僵，握的手，“別怕。”

青嫵深吸了幾口氣，左顧右盼，難得出慌樣子：“哪里有湖？井也可以……”

說完一拍腦子，“北境冰天雪地的早就凍住了，我真是……”

蕭沉硯見急的忘了形，拉著先回軍營，原本他們是準備去見十萬英魂的，現在云錚魂魄歸位，只能暫緩片刻。

兩人瞬移回軍營，蕭沉硯打來一盆熱水，但北境過于寒冷，眼看那盆水快要結冰了，青嫵單手掐訣，水流潺潺而起化為一面水鏡。

忽然張了，忙不迭對蕭沉硯招手：

“你過來！你快過來！”

蕭沉硯被拽到了水鏡前，卻躲在了他后，豎起耳朵，不敢頭。

蕭沉硯哭笑不得，水鏡浮現出波紋。

遠在萬里的大理寺衙門，小白雪忽然走過去，了自己大哥。

謝疏看向，小姑娘立刻別開頭，指了指屋的水盆，又指了指云錚。

謝疏大概明白了，沖小姑娘展一笑：“謝謝妹妹。”

小白雪渾繃，扭頭就跑，慌不擇路的跳進筆洗中，濺起水花。

謝疏失笑，將還在黯然神傷的云錚朝水盆拉過去，就見水盆中微起波瀾，漸漸浮現出蕭沉硯的面容來。

云錚宛如兔子般的紅了的眼落蕭沉硯的視線，兄弟倆隔著水幕凝彼此。

蕭沉硯率先開了口：“魂魄歸位了，覺如何？”

云錚扯了扯角：“不太好。”他試圖給蕭沉硯一個微笑，可那模樣實在難看的很：“之前像個傻子那般，讓你看笑話了吧。”

“還好。”蕭沉硯靜靜看著他：“還會死了嗎？”

云錚抿，他魂魄既歸，自然知道了巫族在他上做了什麼，他搖了搖頭，道：“執念還在，可魂魄已歸，現在的我，也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麼。”

“但我自我覺，離死還遠的。”

“那就好。”蕭沉硯點頭，看著他，語氣里多出了笑意：“阿錚，巫真死了，草原上的巫族已滅。”

云錚眼里多出了亮，握了拳。

“當年戰死的十萬英魂也被迎回來了。”

“你、你說什麼？”云錚激的險些撞翻水盆，他手忙腳的抱住盆，眼淚大滴大滴的砸水中。

“他們、他們魂魄可還安好？”

“嗯……魂兮安在，阿錚，要來北境嗎？”蕭沉硯輕聲問道：“來迎你的袍澤，來送他們歸家。”

云錚用力點頭，這殘破的，遍鱗傷的靈魂像是又被灌注了生機。

青嫵躲在蕭沉硯的背后，聽著他三言兩語就把大哥給穩住了，心里的。

果然這世上最了解大哥的就是這臭硯臺啊，兩人打小狼狽為，一條子沒白穿。

云錚稍稍穩住心神后，臉上終于出了醒來后的第一個笑容。

他胡掉臉上的淚，了，還是問出心最強的那個執念：“我小妹……你知道我小妹在哪兒嗎？”

云錚知曉巫族利用他針對蕭沉硯和謝疏的種種謀，唯獨在青嫵這件事上，沒出過毫口風。

饒是現在魂魄歸位，云錚依舊不知最好的朋友拐走了自家親妹子。

蕭沉硯嗯了聲，偏頭朝后道：“出來吧，現在的他不會看到你就死了。”

云錚眼睛睜的圓圓的，直勾勾的盯著蕭沉硯后方。

在他肩頭，慢慢冒出來了一個絨絨的腦袋，那是張絕的小臉蛋，眉眼間的模樣是那麼悉。

與云錚記憶里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壞包的影子逐漸重合。

他最的小妹，老喜歡撲到他上，爬到他肩膀上，鬧著要騎大馬。

每每他捉弄，說要把丟家里，不帶出去玩時，就會哇哇大哭，屁顛顛追在他后，一邊哭喊著：大哥是大壞蛋！

一邊又抱著他的，糯糯的撒：大哥最好了，大哥帶嫵嫵一起玩好不好。

“嫵嫵……”云錚啞聲喚出的名字。

青嫵很想配合的哭出來，想哭的，可是沒有眼淚。

只能吸一下鼻子，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樣子來，甕聲甕氣道：

“大哥，你哭鼻子的樣子還是那麼丑……”

“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