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怒罵出聲,或是狠狠問他如此混蛋行徑,可及顧纓那淬了毒的冰寒幽眸,卻只能又將滔天的憤懣遏了下去。
打不過他,若不是陛下在此,他怕是會弄死!
如是,只得將委屈和忿忿埋進心底里去,昳麗的眼尾憋的愈發泛紅。
出了殿門,引自己前來的宦姜賢忠還候在外面等著,見著素云錦長袍的“小年”出來,他上前迎接。
“小督主這是怎麼了?面怎如此難看?”
殷姝呆愣愣搖了搖頭,如如縷的風拂在自己上,總算去了些久殿的混沌和悶郁。
深吸了口氣,水波盈盈的明亮眼兒向側的姜賢忠,卻抿著沒說話。
“小督主?”姜賢忠自然是個人,大抵看出人有話要說。
殷姝回過神來,四巡梭一陣,見附近無人,終囁喏著問出,“顧督主素日常來尋陛下嗎?”
兩廠是明爭暗斗,對外亦是廠宦佞的唾棄,可知道,哥哥所在的東廠大多是背了西廠的罵聲罷了,那些強擄殺掠,十里有九出自西廠之手!
得天子寵的西廠,更甚有了先斬后奏的特權,這些縱使是東廠也不可比的。
姜賢忠低了些嗓子道:“老奴這就不知道了。”
殷姝抿著想了想,又問:“那陛、陛下他連著幾日沒上早朝,皆是在……是在忙方才那事嗎?”
有些難以啟齒,這次親眼所見,雖還沒弄明白出個大概來,可屏風后頭的些許殘影是直沖沖的撞進了的腦子,震撼不已。
卻見姜賢忠立即晦莫深起來,“誒小督主,天子之事不可妄議!您年紀小,又……”
老宦眸在腰腹下那不可言說的位置頓了頓,“反正,小督主下次得陛下召見莫看莫聽便是。”
殷姝抿著,雖眼眸里盈滿的還盡是懵懂的疑竇,但也凝重點了點頭。
路愈走愈深,腦子卻愈發思緒混起來,那事雖是解決了,可調查鬼火一案又該如何是好?
顧纓為何又安然無恙來找陛下了?若他惡人先告狀,陛下又聽信他的讒言……
正細細想著,卻聞旁老宦晦提醒道:“小督主往后啊,還是摻雜朝堂之事好,尤是莫與西廠作對。”
“不是老奴話多,而是顧督主那人太過叱咤,權傾朝野,若你的哥哥尚在,尚能與之周璇,而小督主您啊……”
話出,姜賢忠見旁側的小年眸有些黯然,又急忙道:“老奴意思不是說小督主您無能,而是您太過心良善,只怕,……不是對手。”
殷姝搖了搖,“我明白的,姜公公。”
姜哥哥是個好人,可若是哥哥還在,確實能讓西廠忌憚三分,然事實上,眼下的東廠提督是自己……
若顧纓連著其他朝臣像今日絆倒自己那般,對東廠使招,屆時自己還只能苦楚往肚子里咽嗎?
殷姝惆悵著深深吐了口氣,又聞姜賢忠道:“不過小督主,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一虎勢單,眾鳥遮日,這朝中除卻兩廠,還有幾個皇子啊。”
驟然冷風拂面,殷姝頓下了腳步,偏頭看向姜賢忠,卻見其鴨著腰目垂在地上。
“老奴還有事在,先行告退了,”姜賢忠步履稍退,又道,“前頭這條道左拐便可出宮門,小督主莫走錯去了東宮啊。”
看似無意卻字字又含循機,殷姝僵在原地,浸寒的冷意從腳底攀爬至四肢。
姜賢忠不愧是前寵的老宦,這一路走來,他字字句句皆說在自己心底,更是三言兩語便將自己蟄伏的不安和恐懼說了個明白,就連那自己想都不敢想卻又呼之出的答案也察個徹底。
而且東廠有這個小提督是寡不敵眾,朝野亦是群狼環伺,若不尋個大傍著,只怕自己撐不了多久……
可宮似海,又該尋誰“抱團”呢?
拂在面上的風愈發大了起來,刮得兩旁枝叢綠葉墜。
殷姝視線凝著變換的天,心底有了一個答案……
*
東宮舒亭。
劉德全持著一封函疾步朝湖心亭閣行去,猝然帶著疾風將平和踩碎,引得珠簾脆響。
“殿下,里頭又來急報。”
徐徐,一道清沉的嗓音和著涼幽春風一同飄來。
“念。”
言簡意賅,聲線溫和,卻氳著與生俱來的迫和仄。
“是,”劉德全領命,將手中函迅疾張開,目掠完,道:“一刻鐘前那顧纓去了陛下寢殿。”
“還有,今日陛下特地派姜賢忠去請殷小提督面圣,似是將鬼火一案給了殷姝去查。之后殷姝出了寢殿后又與姜賢忠竊竊語了好一陣,因離得遠,聽不清說了些什麼。”
話落,聞亭傳出幾許書頁微微翻的褶聲,姜宴卿輕笑一聲,“這般快便安然無恙了,看來這顧纓背后那人比孤想象得還難對付些。”
語罷,韞和溫潤的聲線稍冷,“繼續盯著。”
“是!”
劉德全應了聲,借著輕紗掀開一條來,他不經意瞥見里矮幾上砌好的兩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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