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這麼大逆不道地想,臉上不敢表,答話答得順溜:“四十只全安上了,儲油的池子也挖好了,四圍半點兒火星都燃不起來,但這玩意兒貴啊殿下,又是純消耗的東西,供一只不亞于供個祖宗,屬下擔憂的是此刻利在手,往后無以為繼豈不要糟。”
“價格孤去談,別杞人憂天,我們有求于阿悍爾,阿悍爾也有求于我們,”封暄冷靜地說,“你只需把綏云軍訓好,這七萬青云軍孤也教給你,一個月至要能輔助東海域戰場。”
“欸!是!”李栗撓了下后腦,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您讓高瑜什麼時候來?綏云軍屬下訓練著還,破云軍在山南那邊年年對著零散的海寇,打法不正規,跟游擊似的,綿沒勁兒,恐怕沒那麼容易適應這東海域的兇猛打法。”
“小瞧了,”封暄一手搭在船舷,看漸漸染黑的海面,“破云軍是鈍了,不是廢了,再磨亮就是重現鋒芒,不要輕視一支被抑三十年的軍隊,他們發的怒火能讓你側目。高瑜有變廢為寶的本事,反倒是你,子不收一收,來了東海域便要踩在你頭上。”
"哈!那小丫頭片子,還要喊屬下一聲李叔呢,要踩綏云軍頭頂還得再練二十年。"李栗不以為然。
封暄點到即止,這都是跟他多年的老將,李栗安逸久了,沒有新進來就容易麻痹自固。
除了戰船,諸位水師將領還在軍營里等著,要和封暄詳述這十二次小規模襲擊的戰況。
后頭兩日封暄都待在唐羊關。
天氣晴朗,可視度極高,不論是遙遠的海面還是近岸麻麻的戰船,一概呈現清晰的廓。
封暄乘巡船沿著海岸線走了一遍,到中部渝州沿岸停下,這里有一條直通哈赤草原的信馬道,這個月正在拓寬,準備做南北的軍資輸送道,他要從這條路去阿悍爾。
最后一個夜晚,封暄看完水師演訓后,出了大營來到附近街巷。
渝州是古城,滿城海味風,幽深騎樓,帶著海風咸味兒的方言,帶有一種特有的安逸與從容。
這座城市適合兩人漫步,最好灑點細雨,連傘也不必要撐,牽著心上人的手在雨里奔跑,然后到那漆巷里捧著對方的臉頰,把冰涼的雨水和心上人的都吃進去。
封暄孤一人,目的明確,走到長街盡頭,站在一座爬滿藤蔓的白石子兩層屋宅外。
屋宅簇新,門外立著白玉燈座,他沒走進去,手放在燈座上,靜靜站了會兒,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那影被遠街的燈火襯得有點寥落。
靜立了一會兒,轉,看向對面倚樹而站的男人。
兩人沒有見過面,可封暄還是憑借對方那散漫輕佻的氣度,以及與司絨極相似的眉眼,一眼就認出了他的份。
“久聞不如一見。”阿勒半立在影里。
“跟了孤一路,有何指教?”封暄反問。
“宅子漂亮,”阿勒偏頭,挑點兒笑意,“不請我進去喝兩杯?在這飲風沐月,這麼有調的事兒我跟你可做不來。”
這又輕又壞的神跟司絨就更像了,封暄冷眼一瞥,轉往另一走。
*
阿勒是來與封暄談生意的,不管封暄和司絨是和還是吵,對阿勒來說,這和生意是兩碼事。
兩個人站在靠海的二樓欄桿上,迎面吹著冷的夜風,燈朦朧,遠遠地只能看到兩道高的段。不過他們都不需要燈火的加持與影的青睞,就算在昏暗里,也能懾住旁人的目。
易星跟著九山守在樓下,攥著小刀,前所未有的張,這是他見過最危險最善變也最會偽裝的人,他做好了隨時加他們戰局的準備。
但張的只有侍衛們,二樓的氣氛算得上和諧,他們輕聲慢語,好像兩頭互相試探的,并不進攻,而是繞著對方轉,試圖在平靜中找到對方的破綻。
“我的人已經撤出鐵扇群島,恭喜你,太子殿下,鐵扇群島現在是北昭的巨型港口與中轉站了。”阿勒一杯酒也沒撈著,語氣里有幾分意興闌珊。
這話說起來簡直像封暄占了多麼大的便宜,事實上鐵扇群島是個什麼模樣兩人心知肚明,那里住著十幾個本島部落,管束好這些人就要費一番功夫,否則那些本土部落會像油鼠一樣把經港或者停留的貨蝕空。
明明是丟掉了一顆燙手山芋,偏偏要說得誠意滿滿的樣子,換個人就要被阿勒這模樣騙過去。
封暄不接這茬,他從虛浮的客套里挑出重點,問:“鐵扇群島東、西、南三面的航道什麼時候能肅清?”
“隨時,只要鐵扇群島清干凈了,東、西、南三面航道立刻就可以通船,”阿勒微笑,顯得很配合,隨后話風驟然一轉,似乎在關心封暄,“殿下急了吧,打仗就是燒錢,北昭的國庫能撐多久?殿下的私庫能撐多久?航道的重要在此刻太明顯了,原先的山南三大航道是三條金船,如今航道拓展,我助你拉來的是三座挖不空的金山。”
隨時這兩個字就是在打太極,鐵扇群島是給北昭了,但三條航道什麼時候通行還是阿勒說了算,這狡猾的黑蛟龍,從來不會好好遵守規矩,他信奉的是弱強食四個字。
一個是正統與秩序里澆灌出來的太子殿下,一個是混與無序中野蠻生長的海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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