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吃了一口面，聽他們二人在談中秋宴的布置。

“我便不面了，你斟酌著辦，依循往年的規制出不了岔子，”皇后喝口湯，又說，“屆時要用印，到延福宮正殿來取即可。”

“是。”封暄盛湯，撇掉了蔥花。

“中秋后，跟著便是你的生辰，辦不辦隨你自個兒的意思，”皇后看了眼那湯，不不慢說，“只是朝中催你立妃的折子必不會。”

司絨手里的筷子了一，差點被面噎著。

封暄給移過一碗湯，神自若：“每年九月都要收一摞。”

皇后把司絨的神收眼里，意有所指問：“不急？”

這一問后有片刻的安靜，司絨就著湯，把面吞了下去，抬頭時發覺兩道視線在朦朧熱氣中落向自己。

在說什麼？

封暄了下額角：“急，急不來。”

這回答飽含深意，皇后明了，側頭吩咐花姑姑，把加了蔥花的湯撤下去，換一盅上來。

司絨節了一會兒，就發覺自己跟不上二人的話題。

急什麼？什麼急不來？

出延福宮時，雨已經停了，空氣中盤桓著一層霧，地面薄，皇后站在檐下，看那兩道影并肩走著，側耳談著，進那闃黑夜里。

*

封暄今日不忙，昨夜的陣仗像夜雨，嘈急地落過一陣也就沒了，天氣薄，地覆重，雨氣未散，眾人的氣神兒也未從昨夜的折騰中緩過來。

他上完早朝便在書房里召見了幾個心腹，商討航道拓展一事。

朱垓要鎮定許多，他一下就想到了前段日子，太子殿下在軍之前便知曉帝弓灣失陷，料想此事不是一朝一夕的盤算，太子殿下既提出來，便是板上釘釘了的，是讓他們將此案缺隙之填補周到，不是讓他們提出反駁，他給一旁的李栗使了個眼，讓他不要胡開口。

李栗同是東宮心腹，常年駐守唐羊關，是負責戰船海巡的人，做事老辣，就是子急，炮仗似的，唐羊關巡檢司在他手里被訓得虎虎生威，但扔到一眾同僚里，同樣也常常炸得人不想與他多說話，許多事兒總需要人提著線提醒他，是在座眾人中師爺幕僚最多的一個。

他聽了果然急道：“殿下慎思呀！三大航道延長是好事，但要把這給海寇，便等于是給了他探近海航道，外控遠海航道的機會，若是他反咬一口，屆時三大航道都要重創，賠了夫人又折兵麼這不是。”

朱垓翻了個白眼。

九山把窗子給開了，外頭的冷氣灌，把李栗上頭的熱意驅了些許，但他還是覺得危險嘛，跟海寇做生意，這不是瘋了嗎。

那還是個烏溟海出來的海上王！

“欸，李將軍莫急躁。”年紀最長的許銅瞇著眼睛，像沒睡醒，說話時白胡子便一翹一翹。

許銅一出聲，李栗也要閉，李栗側耳聽著。

“海貿這種東西吧，它就是風險與際遇并存，天誠二十年以來，朝廷多次南下拓線，都止步于縱橫復雜的海域。那些暗礁漩渦都是要命的，島嶼都是會哄人的，有些白日里出沒，夜里便沉海中。如今若有機會，那便是繼往開來的好事嘛，凡是開拓疆土也好，航道也罷，開始哪有不難的。”

許銅年輕時跑過不海域，據說還走過私船，天南海北見識廣，他的樂觀給朱垓頂了一層力。

朱垓拱手：“殿下，臣認為，阿勒之舉在于擾，而非侵，其間深意如今想來，便是對話的苗頭。”

“這麼說來，虛張聲勢咯！”那窗兒的風呼啦啦就往李栗上吹，他凍得手，瞪了九山一眼。

“然，阿勒此人，與其說是海寇，不如說是海上王，北昭以陸地為據，阿勒以海域為境，若能與海上王合作，總比與之為敵來得好，鋼索上討好的事咱們不是沒做過，”朱垓瞥了眼李栗，一掌拍在他肩頭，“將軍說有沒有道理？”

媽的，這一掌糊得李栗肩頭發麻發燙，他能說什麼？顯得就他一個糙人是吧，他梗著脖子不說話。

眾人一言一語地討論著，封暄坐在圈椅上著兩支指頭長的鐵旗子。

那邊李栗還在拼命給九山使眼，朱垓與許銅討論著航道延展的方向與巡衛方式，封暄緩緩地站了起來。

冷風攪他的領，鼓起他肩的裳，顯得冷峻拔，眾人都止了聲，看殿下站在山南海域軍事圖前，手中第一枚鐵旗在三條航道最南端，沒作聲。

大家的目還凝在南邊海域時，太子忽然將另一枚鐵旗在了唐羊關海域。

“噗呲”一聲響。

“唐羊關全線，進備戰狀態。”

風急了，卷著虬頂的枯葉撲在窗臺，枯葉沾雨，在窗子上發出“啪啪”的響，留下了數道掌印，拍得眾人心中酷寒。

窄小的窗外，鉛云再度下，悶雷滾在云層里，其聲嗡嗡，滯悶沉郁，像一道將發未發的警示，警示萬里之外的海域波濤萬頃，卷浪而來的戾海正緩慢地朝北昭近。

*

一刻鐘后，書房眾人退了。

司絨踏著前人的尾，穿過三重拱門，才進了書房。

在宮里與在鏡園的差別太大了。

鏡園前后八座院子，三大一小共四座花園，依山傍湖，整格局開闊曠達，屋舍離致，有主人的雅思，更像個清貴人家的雅致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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