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揚起又落下,影過葉在上錯,竟是比這夏末初秋的殘還要艷麗慵懶。
賀蘭慎眸微,解下金刀擱在石凳上,而后大步走到水缸前鞠水潑在臉上,洗去一日的疲乏。
他彎腰的時候,肩胛骨會從袍下微微凸起,冷玉鑲的蹀躞帶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肢,煞是好看。
“監察史李善死諫天子,極力阻止嵩山封禪一事,天子和天后大怒,紫宸殿中一片混。”賀蘭慎抹了把臉,背對著裴敏在石凳的另一旁坐下,兩人隔著小半個庭院的距離。
吱呀晃的秋千聲停了,裴敏稍稍坐直子,喚道:“賀蘭真心,你轉過臉來看著我。”
賀蘭慎疑轉,英氣斜飛的眉上沾著水珠,線條分明的臉漉漉的,竟是比平日里更為俊人。裴敏瞇著眼,已能想象他出浴的樣子該是何等的風華。
過帽沿看去,他鬢角長了很多,的在臉上。裴敏盯著他的臉,慢悠悠問道:“你該不會,替李善求了罷?”
水珠從賀蘭慎下頜滴落,在袍下裳上暈開幾滴暗的痕。
他并未否認,誠然道:“是。”
“你……”裴敏氣得口疼,惻惻笑道,“你能平安回來還真是命大!李善憑著一死腦筋直言進諫,自以為忠誠,實則愚不可及,惹得二圣大怒就是自尋死罪!這時候誰替他求誰就跟著一起遭殃,你替他辯解什麼?嫌自己命長,還是覺得以你的分量能撼天子天后?”
見裴敏怒,賀蘭慎放輕聲音解釋道:“他說出了文武百都不敢說出的真話,氣節猶在。若無人開口求,他會死于朝堂之上。”
“關你何事!”裴敏倏地起,大步走到賀蘭慎面前審視他,手抬起他的下頜道,“你一朝堂就是四品武將,多人崇慕你,就有多人嫉恨你,萬事以保全自己為先,我不是教過你麼?嗯?”
“你說的,我都記得。”賀蘭慎大概不喜歡于被弱勢,輕輕側首,擺裴敏的鉗制,而后順勢握住的腕子道,“只是我心中有自己的道義,也有分寸。”
“你就是運氣好,有分寸個……”不雅之詞到了邊,又被生生咽下。
罷了罷了,何必同個氣方剛的年置氣。
“算了,我管不了你了。”裴敏掙他的手,涼涼道,“明日我就出城查案,你想做什麼都行。”
賀蘭慎一怔,立即起道:“你去哪里?”
他的眼神克制而又關切,裴敏心中一,放緩語氣道:“州,水部員外郎那案子你聽到風聲了罷?”
“我同你一起。”
“你留在長安……”
“我和你一起去。”賀蘭慎又重復了一遍,語氣更為低沉,帶著一子不容拒絕的強勢威嚴,“不管你有何計劃,不要避著我,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裴敏張了張,而后啞然,長嘆道:“有時候我真搞不懂,我們倆之間到底是誰蠱了誰。在喜歡上你之前,我明明不是這般心之人。”
那‘喜歡’二字落在賀蘭慎的耳邊,令他心跳驟然加快。
“裴司使……”
“行了,我答應你了。不過這回你可要聽我的話,若是再自己胡來,我真不要你了……”
話還未說完,已被拉一個木香清冷的懷中。
一片葉子落在水缸中,將倒映的胭脂天空攪,開圈圈漣漪。
賀蘭慎抱了一下,又察覺失態似的飛快松開,在耳畔落下一個低沉炙熱的字音:“嗯。”
裴敏知道,自己這輩子認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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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視線所及, 皆是一片濃墨般化不開的黑暗。
一道凄寒的柱從頭頂的小孔中, 如同一柄利刃刺向裴敏的頭顱。披散著黏膩頭發,渾是傷泡在臟污的水牢中,兩條細長的鐵鏈穿的手腕,將的手高高吊在半空中。
耳畔有連續不斷的淅瀝水響,在封閉的黑暗空間顯得刺耳又聒噪。水位不斷上漲,殷紅的源源不斷從傷口出滴落, 暈散在水池中, 卻覺不到疼痛, 只覺得越來越冷,寒骨髓。
不斷上漲的水位迫著的腔, 使之呼吸困難, 每當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冷死、憋死時, 水牢中的塞子又會準時打開,水位嘩啦啦下降,得以急促殘片刻,而后又眼睜睜地看著水位一點點漫上膛脖頸,周而復始。
痛苦,難, 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絕。
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解了?
“裴司使……裴司使!”
臉上傳來溫暖的,驅散滿寒。
裴敏猛地從噩夢中驚醒,下意識攥住那只為自己拭汗的、骨節修長的手,瞳仁驟,流出凌厲驚惶之。息半晌。渙散的視線慢慢聚焦,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早就不在冷的水牢之中,而是在溫馨的客船,在賀蘭慎的旁。
昨日大理寺的人已從道出發前往州,凈蓮司需趕在他們前頭將案子結了,故而選擇抄近道走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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