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書珩挑眉：“我不過是想到個或能查到阿姒份的法子，如何輕浮了？”

阿姒聞言，立即換了態度，無神的眼中微波：“月臣當真有法子？”

從變換的稱謂中，晏書珩便能覺到對此事的希冀。指腹在額際輕點，他笑著說：“我有故友在那一帶做事，可托他們持阿姒畫像在鄭五撿到你的那一帶尋訪，興許會有消息。”

阿姒道：“那我們得空就尋畫師！”

青年悠然道：“你眼前便有一位畫師。”

阿姒從被子里鉆出，撿到寶般抓住他的手，兩眼亮晶晶的：“原來我們家月臣不僅會琴，竟還會作畫？”

我們家月臣。

晏書回味著這個稱謂。

真是懂他，總有本事僅憑三言兩語就讓他嘗到甜頭，他微笑看：“不僅限于琴作畫，你們家月臣會的還不。”

不過是隨口一句，阿姒卻再次不合時宜地想起他走前說的那“道聽途說”的事。鼻尖，強掩下赧：“夫君……甚是多才，真是我刮目相看。”

“又想偏了，該說你什麼好？”

晏書珩笑了笑。

畫紙鋪開，筆尖蘸上濃墨。

青年抬眼，正巧見阿姒坐起，雙手撐在榻沿，以為他還未備好紙墨，正百無聊賴等著，赤著的一雙玉足正似風中柳枝般來回輕晃。

此刻的慵懶最是難得。

他有意在著墨時不提醒，好將阿姒散漫的模樣畫下。筆尖如行云流水般在紙上游走，畫中郎亦如流霞般，韻致渾然天，得毫不費力。

晏書珩凝視著畫中人。

果真是大十八變，當初在建康時他出于緬懷之意作了那副畫，彼時為了讓小郎泉下高興，他已刻意夸大了兩年后的容貌。

如今看來，當初竟是保守了。

他欣賞了良久，阿姒亦等了良久，鼻尖只聞墨香及似是研墨般的細微挲之聲，開始坐不住了。

“夫君，你要開始畫了麼？”

晏書珩收筆，視線在榻邊郎的眉眼間逡巡許久，一溫從心口蔓延開，他眉眼逐漸覆上和的。

三年前時要挾他在替作畫和娶之間做選擇的小郎，兩年前被他一句“上門提親”的戲言嚇得落荒而逃的小郎，如今已胎換骨長了大姑娘，正一聲聲喚他夫君。

他聲道：“稍等。”

晏書珩將那張墨跡未干的畫小心放至一旁，重新取來畫紙。

“阿姒，要落筆了。”

話是很尋常的話，語氣也如平常一般，阿姒卻無端覺得這其中蘊著諸多緒，像是在說“別來無恙”，是每折故事開始時鄭重的第一句。

斂神坐直，雙手端放膝上，腳尖都不自覺繃，更別提抿的角。晏書珩悄然笑了，目在畫紙和之間逡巡，很快便畫好了。

晏書珩比較著前后兩幅畫，畫中人五雖相似，但氣韻大不相同，一個是生于山間自風骨的野梅，另一個是被匠人修剪過后的牡丹。

他妥善收好這兩幅畫。出了門，把第二幅給破霧：“派人拿著此畫前往陳、姜兩家所在僑郡，就說有人救下了畫上郎，在替郎尋親。”

刻意如此，是為了試探。

破霧不經意掃了眼，一時不敢信。長公子年時便已因一手絕妙丹青在有盛名，而眼前這幅畫得雖像，但匠氣過重，以致畫上人稍顯呆板。

但他很快了然，長公子并非畫技退步，而是刻意收著。

.

翌日清晨，他們啟程返回建康。

一想到去了建康后，便有可能治好眼睛、恢復記憶，再不濟也能和夫君就此安穩度日，不再漂泊，阿姒便對從前畏懼的建康城心生憧憬。

他們乘馬車走了一日，于黃昏時抵達最近的碼頭登了船。距上次在船上，其實只過去短短十幾日，然而阿姒甫一回想，竟覺似已去數月之久。

隨波起伏的不止船只，還有的心。如今已至九月初，天氣漸寒，江風有割面之，卻不舍得離去。

阿姒是年初時醒來的，這算是記憶中的第一個秋日。

這是一種既陌生又新奇的，陌生之在于并無關于秋日的記憶，新奇之在于意識深對此并不陌生。

郎姿態隨，一素立于船頭，自一道景致。

碼頭棧橋上。

晏書珩與李壑殷犁等道別。

李壑與殷犁皆為武將，在相識前便已聽過對方大名，相互敬佩，又都是以之軀博功名的寒門子弟，短短兩日便相談甚歡。晏書珩許諾殷犁會助他重新掌兵，殷犁依舊寡言，淡淡道聲好。

他因之前經歷，對他們這些居高位的世家子弟尚存芥。晏書珩心知這不是短時間能改變的，更不能用巧妙的言辭化解，因此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簡單代后續事宜后，幾人匆匆道別，李壑這大老正愁不知說些什麼表達對這位郎君的祝愿，瞧見晏書珩頻頻朝船上投去牽掛又纏綿的一，靈一閃，衷心祝福道：“我這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祝夫人早日復明！更祝二位琴瑟和鳴，早生貴子哈哈！”

“多謝。”

晏書珩莞爾。

他十幾歲時便朝為，又生在世族，聽慣了這些奉承甚至千篇一律的說辭，第一次覺得，正因聽多了，也失去了對其中好祝愿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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