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及笄禮?”萬氏從巨大的驚喜中驟然回了神, 微一怔忡,似是沒想到這話會從晉朔帝的口中說出來。
應當是念念去索要的罷?這怎麼還同史也扯上關系了呢?
萬氏素來知兒的,但此時也仍舊免不了驚駭。
不由屈道︰“怎敢再勞煩陛下?此去青州, 恐怕已為陛下尋了不麻煩……實在是我等……”還不等將一套謙詞說完。
“念念盼今日已經盼了許久了, 是嗎念念?”晉朔帝出聲道。
聽見這話,萬氏心底也古怪了一瞬。
隻覺得陛下這話, 好似有意無意地著與念念的親昵。
但想一想念念總往宮中去, 又有著救駕之功, 陛下多有關切維護和親近之意, 倒也屬正常……
此時鐘念月有氣無力地應道︰“陛下說的是,我盼了許久, 想得呢, 夢裡都在想。”
鐘念月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便一定會做, 毫不在意旁人的目與阻撓。
而打定主意不做的事,就算別人將刀架在的脖子上, 也是不怕死的。
晉朔帝深知這一點。
也正因為深知,他便覺得這一刻收斂住張牙舞爪的鐘念月實在可極了。
萬氏此時漸漸冷靜下來道︰“念念, 你是怎麼遭人綁架的,綁架的人是誰,……都要一一與陛下說清楚,莫怕,陛下英明,定會為你做主的。”
萬氏怕這背後的事又牽扯到皇室去,因而才說了這一段話, 既是說給陛下聽,也是說給兒寬的心。
鐘念月有幾分哭笑不得。
拉倒吧。
這就是晉朔帝要把打包帶走的借口罷了。
但萬氏這番心意是真。
於是鐘念月乖乖巧巧地應了︰“嗯。我知曉了, 娘親放心。我今個兒回來得突然,可我還是想吃娘親做的丁香餛飩了。”
萬氏一聽,反而面濃濃喜,忙道︰“想吃娘自然給你做,多晚都做。等念念回來就能吃上了……”
鐘念月點了點頭。
本來也不打算在大皇子的府上與父母互訴思念。
鐘大人與萬氏匆匆地來,眼下便又匆匆地往回走。
一行人很快一同走到了府門外。
大皇子府上的親衛瞧見這一幕,悄然松了口氣。大殿下著實嚇死人了,他就怕陛下要收拾他呢。
這廂到了門口。
鐘府的馬車,與皇宮的馬都停在了那裡。
鐘大人到底還是恭恭敬敬地出聲道︰“陛下先請。”
晉朔帝卻沒有,他道:“鐘大人先請。”
換做過往,鐘大人一定會一板一眼地道︰“臣在君後,豈敢於君先?”
但今個兒他的了。
最後化作了一句:“陛下有令,臣鬥膽。”
說罷,還如泄憤似的,重重地踩在了那大皇子門口的石階上,跺腳似的一路踩過去,才這樣踩到了自家的馬車上去。
萬氏迷地看了看他。
鐘大人這種種行徑就如同中了邪似的……
此時只有那大皇子府上的人嚇得不輕,心中連連道,鐘大人何時與咱們府上有過節了麼?
等目送走了萬氏二人。
晉朔帝轉過來,府門外懸掛著的兩盞燈籠,落下淡淡芒。
他垂眸凝視著鐘念月的面容,低聲道︰“朕很高興。”他頓了頓︰“念念沒有因為朕的莽撞之舉,而疏遠厭憎朕。念念依舊願意隨朕進宮,這便是最好的回應了。”
鐘念月忍不住小聲道︰“誰回應了?”
分明是他套路太深,故作要挾!
他不怕將來史書寫他,因著了個糊塗帝王嗎?
晉朔帝但笑不語。
他出手去︰“念念,我們也該走了。”
說得倒好像與他才是一家人,與鐘家是兩撥人似的。
鐘念月心頭暗暗一嘀咕,但還是沒有同他過分糾結,小心翼翼地搭上了他的手腕,低聲道︰“我今夜還是要回府的,我娘會做了餛飩等我。”
晉朔帝頓了下,還是應了聲︰“好。”
有父母親人,他自是不能盡折去的翅膀,讓旁只有他一人。
待他已經足夠好了……
晉朔帝眸微,突然一下反手牢牢扣住了鐘念月的腕子,然後將攔腰一抱,就這樣送上了馬。
鐘念月這一下反倒有些張了。
口中不自覺地驚呼了一聲,忙牢牢揪住那韁繩,趴在馬背上問︰“沒有馬車嗎?”
晉朔帝抬眸道︰“念念,朕得你消息時,甚是歡喜,一路馭馬疾馳而來。你說,何來的馬車?”
鐘念月張張,眸閃爍。
心下有一分,但也有點兒後悔。
哎。
那豈不是一會兒要騎著晉朔帝的馬,招搖過市去了?那到底……到底是沒有坐馬車來得好的。
其實豈止是騎著晉朔帝的馬。
準確來說,是與晉朔帝一同騎著他的馬。
還不等鐘念月回神,晉朔帝就已經握住韁繩,飛快地翻上馬,就這樣落在了鐘念月的後。
他展臂一攬,將鐘念月扣在了前。
而後輕輕地“駕”了一聲。
馬兒挪腳步,朝前行去。
鐘念月連忙道︰“陛下,有風……”小聲道︰“我怕風。”
是怕風還是怕被人瞧見覺得不好意思,這便是見仁見智的事了。晉朔帝沒有穿探個明白,他低低應了聲,然後解開了外裳的帶。他低低一笑道︰“朕為念念擋風。”
鐘念月倚在他的前,聽見笑聲時,跟著就覺到了膛的震。
好像將的耳朵都震得微麻了些。
跟著氣息一熱。
晉朔帝的寬大袍,就這樣將整個裹了其中,也往晉朔帝的懷裡倒得更深了,一時間,鋪天蓋地似乎都是晉朔帝上龍涎香氣,和那牢牢籠著人的帝王威儀。
鐘念月瞪大了眼。
手腳微微綿。
覺得沒準兒晉朔帝這人在燻香裡加了什麼催人睡覺的藥!都昏昏然起來了!
早知是與晉朔帝這般親姿態,還不如就讓風吹著,大家看個明明白白呢。
反正在京中名聲一向是紈,丟臉的沒準兒是晉朔帝而不是!那尷尬個什麼勁兒?
鐘念月輕嘆一聲,到底還是沒有掙開。
揪著晉朔帝的帶,繞啊繞啊,轉了幾個圈兒。馬兒這時候突然疾馳起來,速度之快,覺得自己像是要被甩出去了似的。
晉朔帝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了下來︰“念念,抱朕,可莫要摔下去了。”
鐘念月本能地往後靠得更了,然後一手牢牢攀住了晉朔帝的胳膊。
不怕死。
但也不想墜馬死啊。
那得多疼,多丟人啊!
晉朔帝中低低輕笑一聲︰“駕!”
他衫隨風起,獵獵作響。
一行黑騎就這樣從京中的大道,猖狂又肆意地行過。
街邊枝頭的花輕輕拂過他們的肩頭。
百姓們與巡衛的士兵,怔然抬起頭來,久久之後,才終於回過了神,惶恐又震撼地跪拜了下去。
“陛下……”
“那可是陛下的影?”
“陛下怎會親自出宮?不是剛返皇城嗎?”
他們的聲音響起,很快就遠去,再消失。
半個時辰後。
鐘念月坐在了乾清宮中。
孟公公一瘸一拐地端著手中的食盤,高喊一聲︰“姑娘長壽!”
於是將那碗熱氣氤氳的面,擺在了鐘念月的跟前。
鐘念月怔了怔,不抬頭看晉朔帝。
一路風塵僕僕,晉朔帝裳卻還未換下,以他這個人的脾,這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不住道︰“陛下……”一定要我來宮中,卻是為了我吃一碗長壽面麼?
鐘念月接過筷子,沒有再說多余的話語。
就如曾經無數次陪著晉朔帝過生辰那樣,低頭吸溜起了碗裡的面。
湯鮮,面條勁道。
分量不多剛剛好。
鐘念月吃到最後那一口時,晉朔帝突然從背後圈住了,一手按在了的手背上,他在耳邊低聲道︰“念念將長壽也與朕分一些,如何?”
鐘念月一愣。
無端想起來晉朔帝比年長一些的年紀。
又想起來,在那次和晉朔帝一起過生辰前,晉朔帝是從來不吃長壽面的。他不屑於求長生,而今卻要求長生。
鐘念月無意識地攥筷子,倒也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麼滋味兒。
好似那好的東西,易碎。若是不抓住了,就要沒了一般。
鐘念月小聲道︰“怎麼分?”
晉朔帝俯低頭,咬走了筷子上的最後一點面條。
鐘念月︰“……”
鐘念月︰!!!
鐘念月憋了半天,眼地道︰“陛下……吃我的口水。”
晉朔帝︰“嗯,早些時候不就吃過了麼?”
他聲音平靜,倒好似的表現過於大驚小怪了。
晉朔帝低聲問︰“怎麼?念念後悔了?不願意分給朕了?”
鐘念月沒好氣地道︰“分分分!你活個三百歲去當老妖吧你!”
晉朔帝笑了笑,出手去︰“取梳子來。”
鐘念月不住回頭去看︰“怎麼?我發髻散開了?”
晉朔帝盯著的發髻,眸深沉,他道︰“不,不是。是拆了,朕重新給你梳一梳。”
他經常給梳頭髮,倒也不奇怪。
鐘念月便乖乖坐住了。
心道,晉朔帝沒準兒就是看不上相公子手底下的人給梳頭髮呢。
晉朔帝很快便從宮人手中接過了梳子。
他的作輕緩,將鐘念月的頭髮分作一縷一縷,然後一點點地盤起來,用簪子別住。
縱使再有盛大的及笄禮。他也更想要在所有人之前,先為過生辰,先見證長大人的模樣。
……
等鐘念月回過神時,的肩上已經沒有余發垂落了。
這是個婦人發髻。
晉朔帝輕輕按住了的肩膀,道︰“念念這樣,極為好看。”
鐘念月了發涼的脖子。
你胡說八道你。
“給我捧面鏡子來。”鐘念月道。
沒等鏡子捧上前,晉朔帝突然定定地盯著的面容,而後掐著的下,將的腦袋轉了轉,然後俯又是蜻蜓點水地一吻。
他問︰“朕這回親你,念念怕不怕?”
鐘念月整個人都震驚了。
好家夥!
難怪前頭那麼輕易就揭過了,原來只要我不回答,你就可以一直親我,再一直問我了!擱這兒裝永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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