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長公主府上， 已經愈發熱鬧了。

丫鬟僕婦們搬著花盆，一眼去可辨別的，有海棠、水仙、虞人……它們爭相綻放著， 還真有幾分花漸迷人眼的味道。

其他人都低聲議論著︰“不愧是長公主， 府中竟有如此之多罕見的花。”

“不錯，卻不知那是什麼花？生得分外雅致， 那葉片上還綴著幾點白。”

鐘念月分神掃了一眼。

那花睫修長直， 生得頗有優雅之氣， 而花瓣潔白， 模樣素潔，瞧著怎麼有點形似馬蹄……像是馬蹄蓮？

若沒記錯的話， 這東西好像是埃塞俄比亞的國花。

也就是說， 這東西原產自非洲，後來才引了國。這倒是稀奇了， 會在這裡見到這樣的東西……

是因為大晉開了海運，這才從海外帶回來的麼？

大晉不屬於鐘念月所知曉的歷史上的任一朝代。

自然也無從拿正史去與它對照。

只是若論朝代風氣， 酷似唐，經濟之發達， 又似宋，僚制度則仿了明。

大抵是寫原著的作者，將之吧到了一塊兒。

“鐘念月？”沒等羅姑娘出聲，那些個與高淑兒玩得好的，已經先按不住驚異出聲了。

這一下倒是將鐘念月的思緒拽了回來。

高淑兒瘋了麼？

上回借了手爐給那鐘姑娘，今日又要領過來，平白便宜跟著結識羅姑娘嗎？高淑兒真是被鐘念月氣瘋了是不是？

一時幾個年輕姑娘神各異。

羅姑娘面上也有一驚訝， 先是四下環顧了一圈兒，隨後才道︰“快， 鐘姑娘到這裡來落座罷。”

說著指了指旁的位置。

眾人更驚疑不定了。

一時看看鐘念月，一時再看看那羅姑娘，眼底著三分酸意。

倒是便宜了鐘念月了！

鐘念月自然不會覺得這羅姑娘多麼了不得，羅姑娘旁的位置又多麼了不得。

一點頭，輕松落了座。

羅姑娘笑著問︰“今日鐘姑娘還要手爐嗎？”

鐘念月驚訝地看了看︰“原來那日給我的，是羅姑娘的手爐。多謝了。”

羅姑娘點了點頭，笑道︰“不必言謝，今日我還想著鐘姑娘會不會來，於是又特地多帶了一個呢。”

說罷，便從丫鬟手裡接了過來，往鐘念月懷裡放去。

鐘念月的手指本能地將那手爐扣住了，這一扣便到了爐上的一凸起。

低頭看了一眼。

上面刻著一個“慧”字。

羅姑娘見狀便道︰“家母喜在我慣用的件上，留下我的名字。我這名字俗氣得很，不比鐘姑娘的詩畫意，意境麗。逗姑娘見笑了。”

眾人聞聲，面更是古怪了。

羅姑娘單名一個慧字，據說是當年太后親自起的。太后酷禮佛，這“慧”字在佛教語中指了悟、破證真之意，更有聰明智慧的意思在。哪裡算俗氣呢？

這般俗氣，們倒是也想要上一份兒呢。

鐘念月當然不會笑這羅姑娘。

覺得自己這名字，簡直是瑪麗甦文裡那種若天仙白月的標配。這樣的文裡，不是月啊，就是夢啊。反正極盡夢幻的彩。

這才爛大街呢。

不過與這羅姑娘不，當然也不會去誇的名字。

回溯了下記憶。

原著中好像也沒有提到過這麼個人，隻約記得好像有個羅扶的，出場沒多久就被皇帝賜死了。

不多時，有僕婦開始往各個桌案前送吃食了。

送東西到們面前來的，是個年輕丫頭。那丫頭道︰“長公主吩咐下來，說是今日既是來賞花，這吃食也該下下功夫，便用花瓣作食材，製點心，做酒湯……這呈上來，我們公主起名百花。”

說罷，那丫頭拍了拍手，隨即便有人小心翼翼捧了兩盆花過來，擺在了們的跟前。

道︰“一邊吃著百花，一邊再賞百花，豈不哉？”

眾人紛紛出了笑容，道︰“多謝公主。”

唯獨鐘念月無語。

好家夥！

幾盆花裡，虞人、水仙和疑似馬蹄蓮的花，全都有毒，還拿來食？是想開個毒宴嗎？一溜兒全毒死？

眾人為了給長公主面子，自然連忙手去拿點心。

還不等鐘念月出聲呢。

那丫頭盯著鐘念月道︰“鐘家姑娘怎麼不？是不喜府上的食麼？”

周家姑娘冷笑一聲，正待要說，這鐘姑娘可是滴滴得很……

羅慧卻是開口了︰“敢問府上用作食材的花，是什麼花？”

那丫頭恍然大悟道︰“哦，用的是海棠。諸位放心，海棠花是無毒的。”

大家一時面面相覷。

們不善伺弄花草，畢竟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誰來做這個？那醫書更是不曾讀過半本了。

鐘念月看了一眼羅慧。

倒還是有一個聰明人的。

那丫頭又道了一聲︰“請用吧。”

鐘念月也不。

那丫頭問︰“鐘姑娘還憂心著麼？這裡頭用的花瓣都是我們長公主親手挑選的……”言下之意便是，你若還要拿，那實在有些不識好歹了。

鐘念月本來興致就不怎麼高，被這麼一攪弄，心下就有些煩。

鐘念月倚著椅背，懶聲道︰“是哪個廚子做的？”

丫頭愣了愣，道︰“是早先從香膳樓請來的。”

“請的是章萬？”鐘念月出手，撥弄著那手爐，問。

饒是再不喜鐘念月，此時眾人也不自覺地垂下目，盯住了那雙漂亮的手。那手爐上印著的繁復花紋，與襯在一，都仿佛褪了。

只有那丫頭沒看。

皺起眉，心道章萬誰不曾聽過呢？三年前因著進獻了一道名為“投石聽月”的大補膳，食不食的，藥不藥，卻偏生因著這一道菜，一躍了宴的廚子。在京中聲名大噪。

他先前待過的酒樓，便總有達貴人慕名而往。

於是連帶著那酒樓也犬升天了。

如今自然是尋常人請不來的。

笑道︰“這章萬如今隻為陛下進獻，哪裡還應其他府邸的邀呢？府上這個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氣的……”

鐘念月︰“連章萬也不及，想來沒什麼吃頭。”

丫頭的表一僵︰“……”心下不服氣，便皮笑不笑地道︰“那敢問鐘姑娘可吃過章萬做的膳食？”

俗話說得好，宰相門前七品。如這般伺候長公主的，自然與普通人家的丫鬟不同，氣也就多了兩分。

鐘念月一點頭︰“吃過。都吃膩了。後來便改吃吳大連做的了。”

吳大連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廚子，名更早。

後來也做廚去了。

還真編上了！

你乾脆再編幾句，說天下廚任你挑，連陛下都哄著你吃罷了！

那丫頭跺跺腳，怒聲道︰“罷了，鐘姑娘不吃便不吃，何苦編這些話來挖苦人？”

說罷，掉頭就走。

鐘念月淡淡道︰“長公主府上好教養，問我為何不吃是你，說不吃便不吃，也是你。”

“你！”漲紅了臉。

“鐘姑娘這是作什麼？這可是在長公主府上，怎能如此言行無狀？”周姑娘迫不及待地聲道。

還沒有人敢在皇親國戚的府上這樣囂張呢。

這鐘念月果真是仗著一副好皮囊，驕縱得很！哈！

那丫頭輕哼一聲，似是對周姑娘站出來說話極為用，心道這下可想起來這裡是什麼地方了罷？

鐘念月此時看了看，又看了看周姑娘。是於出門，只有紈之名在外，而有惡名麼？們是怎麼以為，連三皇子都打得，卻偏偏會在長公主府上低頭呢？

鐘念月輕笑道︰“周姑娘是在說自己麼？在長公主府上，卻要越過長公主，肆意點評來客。周姑娘是覺得自己比長公主更高一等？那確實是有些言行無狀了。”

周姑娘︰“你！”

鐘念月歪頭與香桃道︰“這愧到說不出話的人，怎麼都一個模樣？都只會說這個字麼？”

香桃應聲︰“就是，就是！”

周姑娘扭頭去看高淑兒，指著說幾句話。

高淑兒卻一言不發地立在那裡，愣愣的。

鐘念月太厲害了，果真是有了陛下寵，便耀武揚威誰也不怕了。

高淑兒不由同地看了看四周的人。

們還一無所知罷？

竟是只有一人通曉這個。

高淑兒難得聰明了一回，什麼也不聲了。

還是羅慧出聲道︰“好了，退下去罷。只是個丫頭，怎麼這樣利害？該要稟給表姑才是。”

眾人聽了一愣，倒是突地想起來……不錯，長公主是太后的兒，而羅姑娘是太后的兄長的孫兒，人家與長公主還沾親帶故的呢。

那丫頭也臉一白，猶自退下去了。

他們沒想到連長公主的丫頭都製不住鐘念月的氣焰，心下憤憤道，不吃一會兒著你，看你又怎麼厚著臉皮去同長公主討要……

他們念頭方才起呢。

突地見一個小廝模樣打扮的人，東張西地一打量，像是在找人。

跟著他就一溜煙兒地跑到了跟前，將手裡的食盒往鐘念月跟前一放，笑道︰“主子說了，姑娘還是用家裡的食更放心些。主子今日事務繁忙，恐無法分前來。姑娘若是得空，得空……”

他了手掌，沒把剩下的話說全。

高淑兒一下反應過來。

什麼主子？

要麼是太子，要麼……是晉朔帝。

那若是得空後面的話，總不會是……便進宮一趟吧？陛下還用得著這樣同鐘念月傳話嗎？

高淑兒絞了絞手中的帕子。

便見鐘念月一點頭，香桃將食盒打開了。

只見裡頭琳瑯滿目，各吃食，有點心有果子核桃，有冷食有熱食，一樣一樣拚湊起來，還冒著氣兒呢。

那小廝又道︰“主子說，盼姑娘今日開心些。”

高淑兒都猜到是誰了，鐘念月又怎麼會猜不到呢？

只是從前晉朔帝對的好，多是潤細無聲，藏在底下的，不任何人看見。這還是頭一回，這樣明正大派了人到面前來，又一口一個“主子”，好似生怕不知道後有個人似的。

不過奇怪歸奇怪。

鐘念月聽了這扮做小廝的小太監傳的話，心下的不快的確減輕了許多。

點了下頭，將那小廝打發走了。

隨後才住筷子，慢條斯理地吃起來，還沒忘記同旁人道︰“哦，有些海棠也是有輕微毒的，服之頭暈，咽腫痛。你們先試試？”

眾人被一句話說得惶惶，倒也不敢去輕易嘗試了，哪怕有了長公主那丫頭的話在先。

再看鐘念月呢。

這下反倒是們沒得吃，而吃得格外的了。實在可惡！

鐘念月心道。

若是服用了海棠上分泌出的黏，還會因此興，難以眠呢。

長公主應當是不敢這樣乾的。

不過不妨礙嚇嚇他們。

鐘念月咬了一口到了邊的筍蕨，又脆又清甜。

轉而想起了另一樁事。

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蝴蝶翅膀影響了朱家的命運。

男主頭頂的環，又會不會將偏移的故事推回到原本的軌道呢？如果想要推回去，那大概第一個得殺的就是這個穿越來的人吧。

想要改變原著，果然是麻煩。

有些想要見晉朔帝了。

一味想著不願原的家人再為這個外人心，於是反倒有許多話，在他們跟前說不出來，隻好在晉朔帝跟前說了……

這世上唯一目前算得可靠而又最親近的人，便不知何時了晉朔帝。

高淑兒這會兒也目閃爍地盯著鐘念月在想。

陛下待這樣好，而那後位又已空懸多年，總不會將來要讓鐘念月做皇后罷？那屆時我若得償所願嫁了太子，豈不是還要喚一聲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