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錦山侯跟著老師好好學了幾日, 著實痛不生。
老師一張,他便打起了瞌睡,一時不察便重重磕在了桌案上。
第二日, 頭就頂了個大包。
遠昌王再如何嫌棄他蠢, 也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忙按住他的頭, 道︰“你皇叔父已經封了你侯爺當了, 倒也不必這樣急著讀書了, 反正也讀不出個名堂……”
錦山侯聞言備挫傷, 過了幾日,才終於又鼓足勇氣往國子監去了。
錦山侯年紀比鐘念月大一些, 笨是笨, 卻也在地字班就讀。
他滿心惦念著要同鐘念月玩,便與邊的小廝道︰“咱們在裡頭坐一會兒, 就去水字班吧。”
小廝一向聽他的,也不勸什麼侯爺好好讀書啊, 只會跟著點頭。
錦山侯推門進去。
便聽得裡頭有人嗤笑了一聲,似是低低說了句什麼︰“他不是在家中請了老師麼?怎麼還是來了?”
錦山侯卻顧不上同他們生氣了。
他定定著不遠, 端坐著正百無聊賴翻著手中書冊的。那正是鐘念月。
錦山侯有幾分沾沾自喜,低聲道︰“興許是來找我的。”
這下倒也不怕和秦誦他們擺在一起對比了。
這廂書容也低聲問呢︰“姑娘,咱們今日怎麼來這裡了?”
鐘念月懶洋洋道︰“換個地方,不好玩麼?”
原先與國子監的人說,每個地方的課都要去上一上,自然不是玩笑話。
書容苦著臉,只能應了。
這到國子監裡是來讀書的, 哪裡是來玩的呢?
錦山侯在近落了座,眼地看了鐘念月好一會兒, 眼見著鐘念月都拿了本書在讀,他這才有模有樣地學著,也拿了本書出來。
鐘念月看了半天的小人書,便因著力不濟,打著呵欠要回去了。
地字班的老師對還要縱容,當即就讓人送著往外走。
錦山侯聽了滿耳朵的之乎者也,頭一回覺得自己整個人充盈了許多,想必明日再開口都能有文化不。
他這樣想著,便決心獎勵自己半日的假。
於是錦山侯屁一挪,從凳子上起來,連忙追了過去︰“念念!”
他這樣喊。
那日他聽陛下就是這樣喊的。
“念念!念……”錦山侯胖,跑出去沒多遠便了起來。
鐘念月這才駐足,轉過來。
錦山侯定楮,這才更近地看清了鐘念月今日的打扮。穿著胭脂的齊,擺撒開好似一朵兒似的,連眉眼都被映得紅了幾分。
“何事?”鐘念月問他。
錦山侯都想好了,如今見了鐘念月,便更是有了底氣。他深吸一口氣,道︰“我、我帶念念去見幾個我的朋友。”
生得這樣好看,又這樣溫,這樣好,他們也一定都會喜歡的。
錦山侯在心底惡狠狠道。
既然與秦誦他們玩不到一去,那我便帶念念和我的朋友認識好了!
鐘念月搖搖頭道︰“我要回馬車裡去了。”
錦山侯忙道︰“我他們來馬車前見你。”說完,便一溜煙兒跑了。
書容也是聽過錦山侯大名的,那日宮跟著的是香桃,因而書容並不知曉這錦山侯乃是陛下特地分給鐘念月玩的。
書容皺眉道︰“與錦山侯在一玩的,只怕……”只怕也是一幫紈,姑娘著實沒什麼可見的。
但書容知道自己做不了姑娘的主,因而話隻說了一半便住了。
鐘念月沒出聲。
這兩日大雪下得更加厲害了,一點寒氣都不得,一涼便覺得困倦非常。
鐘念月揣著手爐,徑直往前行去。
等他們上了馬車,錦山侯也帶著人來了。
錦山侯中氣十足地道︰“比我還要厲害,你們見了,便該要……”
有人問︰“便該要拜他做老大,是不是?”
又有人問︰“他如何厲害了?”
“不怕皇叔父。”
隻這六個字,便立時換來了“哇”聲一片。
鐘家的車夫無奈地看向錦山侯。
車夫也不知錦山侯是陪著鐘念月玩的角,還一心忌憚著這位的份來頭,於是只有苦著臉道︰“侯爺,咱們該要回府去了……”
錦山侯便趴在車門邊敲窗戶︰“念念,念念,念念。”
這小胖子執著得很。
跟知了似的,滋兒哇滋兒哇沒停。
鐘念月卷起了簾子,探出頭。
又換來“哇”聲一片。
卻見對面足有四五六個小孩兒,都同錦山侯差不離的年紀,個個著錦華服,只是這個頭髮散,那個袖口髒汙,還有的連臉都是黑的。只是著鐘念月的目,個個都亮。
他們道︰“哇!是個孩兒!”
錦山侯聽了,頭一個不服,道︰“孩兒家怎麼了?比我還厲害!那便是比你們更厲害!”
幾個小孩兒跟著點了點頭。
似是服了氣。
錦山侯這才滿意了,便著圓圓的肚皮,指著他們同鐘念月道︰“你瞧,這個是凌家的小兒子凌若青,這個是高家行七的兒子,這個是繕國公的庶子……”
鐘家的車夫聽得都張了老大,像是要撐不住跌地上了。
就這麼些個如同泥堆裡滾過的,卻都是王公大臣之後?
鐘念月聞聲歪了歪頭。
倒並沒有在意他們各自是什麼來頭……只是接連聽了幾個名字後,發覺到, ,若說是穿進來的這本甜寵古言裡的頭號炮灰配,是主路上的最大敵手。
那麼跟前這一幫小紈,便是將來排著隊,要被主和太子一塊兒給打臉的對象。
倒也真是絕了。
怎麼個個都是錦山侯認識的?
這便是反派扎了堆兒?
鐘念月正要和原著的劇反著來呢,偏不如太子的意。微微一笑︰“改日一起玩罷。”
這還是頭一回有孩子要同他們一起玩呢。
那個凌若青最先紅了臉,結結道︰“一起,一起打仗麼?”
鐘念月︰“打仗?”凌若青抬起手,上面糊得黑乎乎的,道︰“用泥打仗啊。”
鐘念月︰?
才不玩泥。
這紈子弟怎麼紈得一點檔次也無?
旁邊一個小年聲道︰“凌若青打,我們在旁邊下注。賭誰贏!”
又賭又打的。
這確實是紈子弟了。
鐘家車夫聽得臉都綠了,恨不能攔住這些混小子,管他們是什麼出呢,總歸是莫要想接他們家姑娘。
他家姑娘端坐在裡頭,挑了挑眉,道︰“就這樣?就沒了?沒意思。改日教你們些別的。”
車夫驚愕回頭。
他家姑娘面容慵懶,毫不像是在說笑。
再看對面一幫紈子弟,已經個個笑開花了,雙眼都放著︰“何必改日,今日,今日好了……”
錦山侯一叉腰,怒喝道︰“你們沒瞧見累了麼?說改日便是改日了。”
秦誦一行人都曉得鐘念月病弱疲累。
他們又怎麼能輸?
小紈們囁喏片刻,這才住了。
鐘念月的馬車這才得意挪,緩緩朝鐘家回去。
只是這邊前腳才到鐘家,後腳便有宮人攔住了鐘念月。那宮人福了福,看著鐘念月的目充滿了熱切,道︰“奴婢得了娘娘的命令,特在此地等候姑娘回府。娘娘這兩日惦念姑娘惦念得,命奴婢等接姑娘進宮去說說話。若是天晚了,姑娘就不必回府了。”
鐘念月本來都有些昏昏睡了,聽了這話又一下清醒了。
那日惠妃的臉那樣難看,今日又發的什麼瘋?
不怕又被氣個心梗?
見鐘念月不為所,那宮人有些急了。
自那日陛下到了惠妃宮中後,宮人們便都約知曉,鐘家姑娘不再是那個討好著娘娘,一心盼著嫁給太子的人了。
鐘家姑娘不知何故在陛下跟前掛上臉了,今非昔比了,他們都要敬著怕著了。
今日若是請不了姑娘過去,他們又該如何向娘娘差?
娘娘這幾日,心正不大好呢。
宮人咬咬牙,隻好將惠妃的目的抖落了一半出來︰“姑娘還不知道吧,沒幾日便是陛下的壽誕了,……姑娘還不曾想過備什麼壽禮罷?娘娘為姑娘出主意啊。”
惠妃連著被心的嫉妒侵蝕煎熬了好幾日,最後一朝清醒過來,覺得這未必不是一樁好事。
鐘念月是的外甥,何不大方些,容得鐘念月如此榮寵,再借鐘念月來固自己的寵呢?
惠妃自恃年長,手腕多。
鐘念月若是想要長久得到陛下的護,必然要指點一二的罷?
此時惠妃宮中也正低聲談著。
蘭姑姑心下還記恨鐘念月,此時忍不住道︰“娘娘不是疑,陛下待表姑娘是個什麼心思麼?表姑娘的年紀,換做有些人家都已經開始定親了,不算是小姑娘了。”
一頓道︰“娘娘不如乾脆將表姑娘作禮,送到陛下跟前,自然就可知曉是怎麼一回事……”
惠妃腦中過這個念頭,卻到底還是按住了。
道︰“目莫要如此短淺,隻揣測錯了聖意,將咱們都打發到浣局去。”
蘭姑姑這才閉了。
惠妃宮中重新歸於了一片安靜。
惠妃哪裡曉得,派人去請鐘念月宮的事,這會兒已經傳晉朔帝耳朵中了。
“惠妃想要留在宮中歇息一晚?”晉朔帝淡淡出聲。
孟公公應聲︰“是。”
晉朔帝沉默半晌,道︰“將乾清宮的暖閣收拾出來罷。”
……
晉朔帝的生辰的確快要到了。
因而太子一置完清水縣的事宜,便也匆匆啟了程。
祁瀚在清水縣還發過一回高熱,那真真是人生不如死。可越是這般,反倒越是他忍不住去想,鐘念月遭那毒藥噬心的苦時,豈不是更要難千萬倍?
祁瀚沉著臉,眼見馬車緩緩朝前行去,他突地出聲︰“且慢。”
自高熱後,祁瀚便似是進了變聲的時期,聲音愈發嘶啞難聽,猶如一面破鑼。於是此後他便極說話了,使得他削瘦的面頰看上去,無端更多了幾分沉味道。
乍然聽他出聲,錢昌都驚訝了下。
錢昌疑道︰“太子可是想起了還有什麼事未曾置?”
晉朔帝前腳走了,失了這頂在頭上的高。又有錢昌的協助,祁瀚置起事務,其實也有幾分像模像樣了。
清水縣的事並不復雜,何況早先晉朔帝便置了不人。
還能是了何事?
祁瀚從馬車裡往外去,瞧見了一個莊子。
他並不知曉他父皇已經帶著鐘念月在此地過雪了。
他深深地瞧了那莊子一眼,沉聲道︰“來幾個人去莊子裡,若是瞧見那莊子的地面上還留有個雪人,便一並帶回京城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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