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歡嫁給沈鶴之的第二年。
惠帝駕崩, 舉國哀痛。同年太子沈鶴之繼位,改國號, 推行新政,收復山河,並立太子妃秦氏爲皇后。
沈鶴之繼位初期,兩人都不適應,偏偏還要雪上加霜,惠帝駕崩不到一個月,周老爺子也沒能熬到抱上曾外孫的那日, 藥石無救撒手仙去。
即便沈鶴之監國許久,但與真正坐上龍椅又是完全不同的,份變了立場也變了。
初登基時,自然是要恩威並施, 穩固朝堂與民心,有功的要提拔重用, 有過失的要貶職替換,無功無過者便調換。
沈鶴之又是個急子, 恨不得立即將事都理完,可是這一樣, 便足夠他不眠不休的累死好幾個大臣。
他還要爲先皇和周老爺子守孝, 如此一個嚴於律己的人,所有葷菜全都了,眼可見的服都大了好幾圈。
秦歡不僅要擔心,沈鶴之的能不能得起這麼折騰,自己也跟著在遭罪。
突如其來的皇后之位,又空又冷的皇宮,不得不立起來, 擔上皇后的職責,協助沈鶴之管理後宮,一切都讓到無措和陌生。
剛進宮,就要接管這麼大一個皇宮,太皇太后不管事,先皇留下的那些嬪妃要安置,還有宮這麼多人的喫穿用度,是恨不得一個人當好幾個人來用。
蘭香跟著焦頭爛額,見累得連口水都顧不上,只能勸多歇歇,或是讓陛下撥人來幫忙。
可秦歡又不想這個時候去打擾沈鶴之,他只會比更忙更累。
兩人每日都睡在一塊,但睡下時,沈鶴之還沒回來。醒來時,枕畔是空的,沈鶴之又已經上朝去了,想勸他緩一緩。
不能一口喫胖子,這麼大的國這麼多的事,總得一點點來做吧。但兩人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可別說是好好說話了,便是相見的時辰都得可憐。
只能強撐著,將先帝的喪事辦完,又將宮那些先皇的妃嬪安頓好,讓他沒有後顧之憂。打算等一切理好,再時間與他談談,沒想到卻先病倒了。
秦歡能覺到自己在發燙,整個人輕飄飄的,走路都像是在漂浮著,蘭香察覺到不對勁,趕扶著躺下。
“主子,您臉好差,奴婢去喊個太醫來瞧瞧。”
“哪有這麼貴,只是最近來回勞累著了,你若是喊了太醫,定是要傳到他的耳裏,到時他定是要放下事趕來看我。”
沈鶴之來看,當然歡喜不已。
可他這人若是事沒做完,肯定寢食難安,來看所耽誤的時間,就得從休息的那點點時間裏去摳。
他每日就睡那麼兩個多時辰,再摳可就沒了,故而攔著蘭香不給喊太醫。
“你去熬碗藥來,我喝了躺半個時辰便好。”說著就合靠在了榻上,沒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蘭香心疼極了,自家姑娘從小到大,哪喫過這麼多苦啊。如今都是當皇后的人了,明明是天下最尊貴的子,怎麼反而比以前還要累了呢。
瞧瞧,瘦的小臉都尖了,這幾日還吐了兩回。要請太醫,秦歡也給攔了,說不要小題大做,可能只是飲食不習慣。
此刻見睡著了,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藥怎麼能喝啊。出門就找了個小太監,讓他趕跑一趟太醫院,則是進屋繼續伺候秦歡。
沒想到這小太監去的路上,見了同福,見他跑得如此匆忙,疑的將人住,一問才知道是皇后不娘娘病了。
如此重要的事,同福哪敢怠慢,小跑著進了書房。
這會書房裏的大臣們,也不知出了何事,惹了陛下不快,正跪了一地。沈鶴之著龍袍,筆下不停在凝神寫些甚麼,像是覺到了同福的靜,鋒利的抬眸,朝著他看去。
“出甚麼事了?”
同福上前,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了句甚麼。
底下跪了滿屋的大臣們,眼睜睜的看著,方纔還端坐在龍椅上的新帝,頃刻間面鉅變,倏地起,大步朝外離開,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他們只能約的聽見,同福好似說了甚麼與皇后有關的話,但這都不是他們能管的,見新帝離開,才著額頭癱坐在地。
心中不免激皇后娘娘,若非是,今日他們可都要遭罪了。
沈鶴之顧不上前後跪了滿地的奴才,徑直進了秦歡的坤寧宮。龍袍明黃的襬,過跪在地上太監宮的頭頂,腳步片刻不停的進了殿,直奔裏間。
牀上放下了幔簾,秦歡正閉眼睡著,沈鶴之收著腳步聲,生怕吵著休息,小心翼翼地在牀畔坐下。
他像是此刻才發現,他已有好幾日,沒能仔細的看過與說話,也沒發現憔悴了這麼多。
沈鶴之不自責懊惱起來,他顧著想要趕把事都定下來,等江山穩定了,他才能才能給最舒適安穩的生活。
卻忘了,更需要的是陪伴。 沈鶴之心疼的開散的鬢髮,見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心都跟著揪了。
他如今已是皇帝,卻不能讓他親之人自在快活,那他做這皇帝又有何用。他到這會才發現,自己這些日子本末倒置,錯的有多離譜。
他很想與說說話,想與親近一二,可他甚麼都做不了,只能握著的手掌,無助地放在脣邊細細挲著。
荀太醫是被同福拉著跑進來的,他年事已高,但他爲秦歡看了十多年的診,看著從小姑娘了如今的皇后,沒人比他更清楚秦歡的況。
這會著氣,來不及行禮,就被拽到了牀榻邊。
陛下就在旁邊看著,他就不再刻意避諱,手搭上了脈,瞇著眼著自己那花白的鬍子,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但爲了確保診斷無誤,又翻看了秦歡的舌苔等,怕吵著休息,起到外間跪下道。
“荀太醫可是把清楚了?阿妧到底如何了?這三伏天的,怎麼好端端會發起熱來,可是氣不足引起的?”
沈鶴之不等太醫開口,就先沉聲一連串的問道。
荀太醫也不急,慢悠悠樂呵呵的磕了個頭,聲音從下傳了上來:“老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皇后娘娘這是有喜了。”
沈鶴之有片刻的失神,還是同福先反應過來,上前扶著荀太醫起,仔細問這脈準不準,幾個月了,既然是有喜了爲何還會發熱?
“剛兩個多月,近來暑氣重,皇后娘娘又子弱,是正常的發熱,先開兩藥喝下,這熱便能散了。但不論怎麼說,這頭幾個月還是得小心養著纔好,太過勞累的事不可再多做了。”
同福一一記下,趕讓蘭香帶荀太醫出去抓藥煎藥,滿屋子的人,都快把臉笑一朵花了,偏偏當事人還在昏睡著,不敢發出太大的靜,生怕擾著皇后娘娘靜養。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便覺到一個人影晃過,方纔還呆站著沒的陛下,此刻已經快步進了裏屋。
坐在秦歡牀畔,握著的手,神是從未有過的慌和迷茫。
秦歡只覺得自己渾發熱,還有些悶的不過氣,昏昏沉沉地醒來,剛要彈就聽見外頭有腳步聲傳來。
沈鶴之在前坐下,擁著的肩膀,眼裏滿是:“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藥已經煎好了,我餵你喝。”
“不是讓們別告訴你的,怎麼還是知道了,這會甚麼時辰了?我睡了多久,還有好些事沒弄完呢,你用午膳了嗎?”
秦歡還弄不清楚此刻的況,一腦的就想先關心他,沒想到沈鶴之卻將擁進了懷中,在頭頂一下又一下的親吻著。
“鶴之,你怎麼了?”
“阿妧,以後再也不會了。”
秦歡愣了下,才覺到他的手指在發,兩人也有許久沒能這般親近了,不是不想而是沒時間。突然能有這點閒暇,都讓秦歡覺得賺到了,這病生的好像不虧。
的臉頰在他的懷中,好似能聽見他的心跳聲,起先被忽視的時候,是有覺得委屈,甚至的難過,還在想是不是他心裏沒了。
可後來慢慢又想開了,他是帝王,他不僅是一個人的夫君,還是天下人的皇上,他需要對臣民負責,這樣的他才更讓喜歡。
“我真的沒事。”只要知道沈鶴之還,永遠心裏最在乎的人是,便覺得值得,“只是,我也很擔心你的子,日日睡得這般,你也會喫不消的。”
“好。”
秦歡愣了愣,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想要抬頭去看沈鶴之的臉,卻被他抱著彈不得,“你說甚麼?”
“我說好,以後都聽你的,阿妧讓我何時歇,我便何時歇。除了每日必須要理的摺子,空閒的時間都陪著阿妧。”
秦歡覺得自己在做夢,不然怎麼所有心中所想的事都真了呢。
“我找了嘉南縣主進宮來幫你的忙,以後你也不必如此勞,只需要安安心心的養著。”
“養甚麼?”
秦歡覺得這一覺睡醒,人都變糊塗了,怎麼他說的話,都聽不懂了。不過是個小病,睡一覺就好了,怎麼還興師衆的將乾孃喊進宮來。
直到沈鶴之的手掌落在的小腹,輕輕的著,“傻阿妧。”
秦歡才後知後覺的瞪圓了眼,不敢置信的喃喃著道:“你是說……”
沈鶴之沒說話,而是將臉埋在了的後頸,溼熱的呼吸拍打在的後頸,有種的覺。
沒人知道,方纔聽說秦歡昏迷不醒時,他的心有多害怕,連續幾個月,父皇和外祖父都相繼離開,即便他對惠帝這個父親,複雜,但到底是他的父親。
親人的離去,帶來的悲慟是無法衡量的,他用堆的摺子來麻痹自己,想要築起金屋護住心之人。
卻沒想到,這反而是違背了初衷,越來越時間相伴,不僅連生病了都不知道,甚至無法陪在邊。若是真的病倒了,他便是有了這萬里江山,又有何意義。
秦歡先是詫異,而後纔是驚喜。
親之初,還會時常在想,甚麼時候能懷上孩兒,倒不是爲了甚麼所謂的香火子嗣。只是想到若是能有個長得很像,或是很像沈鶴之的娃娃,這將是何等奇妙的事。
可不知道爲何,明明兩人日日黏在一塊,沈鶴之要多纏人就有多纏人,但這肚子就是沒靜。
爲此還的問過荀太醫,太醫只說是弱,這會懷上可能會很辛苦,順其自然最好。
漸漸的也就忘了,年初有次的月事晚了半個月,又食不下咽,還以爲是有了,結果是腸胃不好,惹來空歡喜一場。
還記得,那晚,沈鶴之抱著哄了許久,說得都是不急著要孩子,他只想與兩人獨,纔算把人哄好。
秦歡的換洗日子一向不太準,這段日子爲了後宮之事又連日勞,本就顧不上月事何時停的,即便胃口不好,也沒往那方面想,誰知道竟然是有了。
這是種甚麼覺,暈乎乎的飄飄然的,像是突然被塞來了一個喜悅又陌生的禮,讓不知該用甚麼神來迎接這份禮。
“應該再晚些懷上的。”沈鶴之的聲音裏有些許懊惱,孩子是國喪之前懷上的,那段日子正好是最累的時候,他卻沒能關心到,他如何配做丈夫和父親。
秦歡被他那濃濃的自責聲喚醒,從他懷裏仰起頭,對上了他滿是的眼眸,好像瞬間就明白了他爲何自責和不安。
攀著沈鶴之的肩膀半坐起,近他,親了親他的下,又往上親了親他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