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他想要娶阿娘,不安好心,才會待我這般好,想要討阿娘都歡心,對麽?”
元柏這些時日關於黃鼠狼為什麽給拜年的疑終於被解開,他默默地哭了多久,鄭玉磬就給他了多久的眼淚,直到他不再噎,鄭玉磬才停下來。
而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麵上也多了許多清淚。
心疼這個孩子的遭遇,有些時候也有些暗自悔恨,怎麽當初沒有狠心將他墮掉,反而一時心,將他留下來到這世上走了一遭,驗許多超出一個孩子認知的酸甜苦辣。
但是想一想,除了不希秦家絕嗣,心裏存了報複先帝的念頭,大抵是也不願意平白剝奪一個鮮活且無罪的生命。
“他說大抵拖過秋日,上皇駕崩的事也就該昭告天下了,”鄭玉磬輕聲道:“本來出了正月就該說的,但是因為天子需要養病,所以就拖到了如今。”
皇帝為人子,大行皇帝又是他親生父親,自然要出席大行皇帝的虞祭,隻是傷未愈合,傷筋骨,總得休養些時日才能主持這些典儀。
他如今勉強能撐起子站一會兒,隻怕離能走的日子也不會太遠,皇帝已經太久沒有在公開場所麵過,也需要這樣一次麵打消流言蜚語,因此他也盼著鄭玉磬能早
下決斷。
“阿娘到了這個時候,也不願意瞞元柏,若是願意做他的皇後,詔書上還會再加一句‘太後殉葬’,”鄭玉磬苦一笑,“但若我始終不肯依,固然還能留在長信宮裏,隻是不知道這紙究竟能包住火到幾時。”
“那阿娘還要不要我了?”元柏聽見母親說這樣的話,已經猜到了幾分,他已經哭紅了的眼睛又湧出了眼淚:“是不是阿娘要另嫁旁人,我便再也不能與阿娘相認了?”
那個皇兄一直打得一手好算盤,阿娘改嫁給他,將來不是要把自己驅逐出宮,就是母子不得相認,他自然是想做儲君的,可是並不想失去自己的母親。
“他說以後要把元柏依舊可以放在阿娘的名下,私下我與元柏是不必避嫌的,”挲著孩子的小臉,麵上的淚痕並不比他,“元柏是我千辛萬苦生養下來的,母親怎麽舍得了你?”
……
枕珠在外麵聽著裏麵殿下嗚咽,一直守著門不敢進來,也不敢走,哪怕裏麵的聲音沒了也是一樣,一直等到新上任的福祿過來問娘娘用膳的事,兩人才一道進來。
秦王殿下已經在鄭玉磬的懷中睡著了,鄭玉磬的神稍微有些不大好,雙眼的周圍也泛紅,但是已經沒有力氣和心與枕珠多說些別的什麽,人吩咐母將秦王抱了下去,晚膳也沒多用幾口。
蕭明稷從福祿那裏知道這事以後有心讓人抬過來看
一看,怕鄭玉磬食不下咽,但是鄭玉磬卻推拒了,一連幾次他設法想讓鄭玉磬過來,或者借著教導元柏,把這個孩子帶出來問一問,或者自己主好言好語勸解這個音音所生的孩子,但都不能如願。
太上皇與太後所住的長信宮重新封閉起來,除了每日膳房還送飯菜,以及紫宸殿送來新奇貢品,剩下的時候幾乎都是與世隔絕。
即便是秦君宜,也沒有見到鄭玉磬或是元柏,鄭玉磬本來是一個希孩子好好讀書的人,但是卻無故不讓秦王到文華殿上課進學。
他在外朝,皇帝又絕對不允許他將手到廷、尤其是鄭太後邊,之前也僅僅是能從秦王口中知道太後這一段時日是不在宮中的,因此他雖然心裏憂愁,但是卻沒有辦法知道裏詳。
等到過了半月有餘,天氣逐漸轉涼,甚至皇帝已經可以憑借旁人攙扶或是拐杖行走的時候,長信宮才派人傳了信過來,請皇帝過去了一趟。
建昭元年正月,太上皇駕崩,帝與太後鄭氏悲痛不已,後追念大行皇帝之恩,墜樓未死,而後仰藥亡,陪葬帝陵,上因墜樓故,有疾,不能視朝良久,故不發喪,待九月聖漸好,複為上皇與太後舉喪,哀甚,毀骨消容,輟朝七日。
上尊大行皇帝為中宗皇帝,追贈太後鄭氏孝烈皇後,附上皇廟,一切喪禮待遇悉如元後,所有五品以上命婦盡哀
哭喪,不許有誤。
上度己病,不能有嗣,遂從門下省侍中秦君宜進諫,立孝烈皇後所出中宗第十子蕭明弘為皇太弟,正位東宮,擇日冊立。
新君哭靈三日,詔書皆由秦君宜所書寫,在外人眼中,秦侍中作為皇太弟的老師,他如今算得上是皇帝還比較寵信的文臣,這些原本是翰林院學士的活計都悉數給了他。
然而實際上,隻要是皇帝當真親近的人,也知道皇帝那哭靈未必存了幾分真心,眼淚虛假得很,左右蕭明稷是天子,傷未痊愈,來了幾次也不會停留太久,可是每到寫詔書的時候,卻要他親自來辦。
雖說國喪三年,但是皇帝服喪是以日易月,守夠二十七天就可以重新如平常一般起居度日,而太後與上皇俱喪,中宗皇帝嬪妃悉數寺廟修行,宮中冷清,皇帝也難得有了立後的興致,讓三品以上員將家中適齡之的畫像都送宮中,以備遴選。
其中中書令鄭公之侄孫,容貌酷似孝烈皇後,容姝麗,為眾之最,令人見之忘憂,上過府親探,果知傳言與畫冊不虛,遂解腰間白玉以為相贈定之,冊鄭氏為皇後,待欽天監選日冊封。
中書令族中接連出了兩位皇後,一時間門庭若市,鄭公本來就有些年紀,但是同僚慶賀,無論真心假意,都是著頭皮應酬,但是鄭府熱鬧歸熱鬧,實際上新皇後所居住的後宅院落卻
始終保持著安靜。
除了有些時候多些沒有辦法拒絕的不速之客,都一直寧靜如初。
“音音,鄭府住著可還習慣麽?”
冬日裏,那本該在宮中的不速之客毫不見外地坐在榻上,品嚐鄭府送來的茶,聽著前麵的靜微微蹙眉:“這些時日委屈了你,立政殿朕已經重新令人修葺過,一定會音音滿意。”
“東宮說起來也已經荒廢了許久,所以朕想著等人再收拾一番,讓元柏住過去,到時候若是些什麽,朕會從庫裏墊補。”
萬福在一側斟茶,微微有些手抖,立政殿是在聖人手裏就已經整修過兩回,那奢靡的程度就是紫宸殿也有些不如。
但是已經換了未嫁裝束的鄭娘子卻不太在意這些,隻是坐在鄭府新布置的閨房繡墩上,盯著蕭明稷手中不知道續了幾杯的清茶,略有些發嗔。
“皇帝,你到底還要在我這裏坐多久才肯走?”
鄭玉磬多有些無奈,蕭明稷這些時日仗著傷好了許多,來得比以前勤,雖然說他們如今名義上是未婚夫婦,但是帝後又不同於民間一些男,婚前頻繁相見,總是人聽著不像話了些。
“再在這裏耗下去,日落西山,長安宵開啟,哪裏還回得去宮,皇帝微服出訪,難道還要學戲文裏那一套,等到巡防的將領查到你上,才亮出份?”
鄭玉磬都被他的無恥氣得不,但是蕭明稷聽了卻不見挪的
意思,了一眼外麵逐漸暗下去的天,逗了逗。
“若是回不去,難道鄭公還不能留朕住在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