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雖然巍峨森嚴,但是每日也有不這樣不起眼的馬車牛車從側門宮。
這些有的是運送每日貴人所需要的甘泉水,有些是裝了比尋常宮人命還金貴的奇珍異,以及會逗嬪妃們一笑的可貓狗,然而有些不起眼的馬車裏卻是藏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鄭玉磬被人綁得嚴嚴實實,口中塞了巾帕,也就是做事的宮人不敢對怎麽樣,因此並不曾狠心到讓貴妃的舌頭被堵到咽,幾乎窒息的程度,裏雖然塞得嚴實說不出話,但更多還是因為外麵綁了一層纏的錦緞,不至於不舒服,可吐也吐不出來。
這輛破破爛爛的馬車駛宮城角門,已經升為侍監的萬福卻領了一隊人早早候在宮門側,他手掀開那層層疊疊的布,倒吸了一口秋日的冷氣。
鄭玉磬與萬福認識也有許多年了,然而或許是恨屋及烏,昏昏沉沉地瞧見是他,隻是將頭側過去了,並不搭腔。
萬福見人好歹還有意識,放下簾子低聲道:“我的天爺,你們一路上就是這麽將鄭娘子送過來的?”
知道的這是從前的鄭貴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街上搶來的民,被五花大綁送進了宮裏給聖上。
“不綁些不……”那護送鄭玉磬回宮的冠換了尋常民間子的袍,努著瞧了一眼裏麵,歎了一口氣,“侍監不知道,貴妃反抗得厲害,咱們不用些狠勁,隻怕
是勒不住,大街上萬一鬧起來,那豈是好看相?”
周王蕭明稷極還未舉行過祭天,便已經急不可耐地將父皇最寵的嬪妃擄到皇宮,這要是百姓知道,不得要編排。
皇帝倒是吩咐自己的姑母好生將貴妃送回宮裏,但是落到他們這些底下人的上就難辦,鄭貴妃,綁住了,皇帝見了不免生氣,但是綁不住一樣是會出事。
萬福也歎了一口氣,他吩咐宮人將鄭貴妃抬下來,送舒適的轎,他們的主子對待這位母妃一向上心得很,在外麵無論怎麽樣,到了宮裏鄭貴妃便是鬧也鬧不起來的。
貴妃的宮人和侍,以及秦王殿下悉數被扣押在了玉虛觀,溧長公主起初聽聞聖上沒有死在叛之中,氣得差點直接想要勒死鄭玉磬,提供毒藥的蕭明稷也嚐一嚐這種滋味。
然而貴妃邊的林軍除了效忠聖上的,也有蕭明稷授意的人在,玉虛觀裏人分了兩派,外麵厲王的人馬攻奪山門,而道觀裏麵,亦是劍拔弩張,彼此都不肯有毫讓步。
直到蕭明稷從取近道返回長安,對玉虛觀的攻勢不弱反增,溧長公主才知道大勢已去,年年打雁,今年卻雁啄瞎了眼睛,被迫順從皇帝的意思將鄭玉磬送出玉虛觀,但是除了貴妃和江太醫以外的所有人,仍然被留在了道觀中。
這倒不是蕭明稷將溧長公主的一點威脅瞧在眼裏
,皇帝並不在意除了鄭貴妃以外的人,也不大幹戈地將鄭玉磬從道觀接回來,隻不過是瞧在這個姑母從前傳遞消息的份上,留繼續茍延殘,順帶看著那些剩下的宮人和侍。
自然溧長公主過得也不能像是從前那樣舒坦,林軍借口清剿叛黨而圍住玉虛觀,同樣限製了道觀裏麵之人的行,近乎封鎖全山。
萬福護送鄭貴妃一路回了錦樂宮,才小心翼翼地將鄭貴妃口中的巾帕撤掉,陪著笑臉替解開手腕上的繩索,“奴婢知道娘娘心鬱結,但是奴婢與您相識多年,知道您也是一個識時務的子,如今殿下極,娘子也該往前看了,您說是不是?”
太上皇那時候也與貴妃有過許多齟齬,但是鄭玉磬依舊和和地與太上皇過了好幾年。
既然父親可以,那麽兒子也可以。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隻是希自家主子能真正開心些,貴妃無論與太上皇是真心也好,虛假意、逢場作戲也罷,如果想要的隻是皇室的尊榮,如今的聖上也能給。
更何況他家主子也已經與鄭玉磬春風一度,一日夫妻百日恩,見麵三分,鄭玉磬勾人的容貌,但凡順從一些,溫認錯,皇帝倒也不至於對下狠手。
隻要鄭貴妃肯依舊和主子做戲下去,皇帝多能開心一些,大家和和氣氣的,撕破臉來個魚死網破,鄭玉磬怕是連現在的日子也沒有
了。
“長安經曆了一場,正是百廢待興,聖人如今朝中繁忙,白日恐怕不出空來見娘子,”萬福吩咐後的人將手中的托盤捧到鄭玉磬麵前來,稍微存了些討好的心思:“不過奴婢送了些小玩意過來,聊表寸心。”
皇帝給自己的庶母送東西大半是為了孝敬,但是對上鄭玉磬的時候,卻存了些不正經的心思。
不過蕭明稷肯主送東西過來,便是已經主給人臺階下的意思了,萬福私以為,除了鄭娘子,大概沒有誰能有這樣的本事,拋棄了皇帝,還能皇帝主送東西過來。
“娘娘您瞧一瞧合不合心意,等下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您請聖人過來敘話用膳,”萬福笑道:“奴婢隨著聖人下江南,那時您與聖人便是有的,雖說天公不作,但好歹也是好事多磨,娘娘您如今也是否極泰來……”
“或許我現在該稱你一聲侍監,”鄭玉磬的牙齒和雙頰都在作痛,眼中殘留的水意並不減,可柳眉輕蹙,秋水凜然,顯然是含恨未消:“侍監,那狼心狗肺的東西這樣做,還將他的父親放在眼裏嗎?”
盒子裏赫然是一條以錦帶織的連環回紋同心結,澤豔麗,形狀如兩心相印,但是放在現在卻是分外刺眼。
眉梢眼角盡是譏諷,隨手拿起,扔到了一旁:“皇帝既然是宮平叛,又得太上皇旨意繼位為帝,該是以仁孝
治國,父子麀聚,豈有人君之儀?”
皇帝最看重名聲,自然也存了以孝治國的虛偽麵,但是烝母弒父,為世人所不齒,蕭明稷卻做了個全套。
隻是他做了這些事,卻偏偏還要天下之人記得皇帝拯救眾生、解生靈之急的好,將他看作大有作為的青年君主。
萬福“哎呦”了一聲,連忙自己去將同心結撿了回來,連後麵“這同心結是聖人自己編出來的,娘子喜不喜歡”都給咽下去了。
“太上皇呢,我要見他。”
鄭玉磬想到元柏被溧長公主扣押在道觀裏,雖說寧越和枕珠陪著這個孩子,但是兩個人麵對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時,未必能護得住元柏。
想一想都覺得齒冷,蕭明稷原本可以將和元柏以及其他的宮人一起帶回宮中,但是蕭明稷卻隻吩咐讓溧長公主送了回來,獨留元柏在那裏麵對一個狀似瘋癲的子。
太上皇臨走之前曾經給留了一個小匣子,雖然說是為了給一個保障,但是首先得確認太上皇的死活,才能啟用。
那夜宮變,抱著元柏從溧長公主的住返回,元柏被人下了藥,睡得香甜,但是卻就著窗前那一照耀著長安的秋月,靜靜坐了一個晚上,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無論與聖上有過怎樣的怨恨與不堪,但他最後一刻來見自己,到底也是對和孩子存了真心的。
而的腹中如今也有了近
兩個月的孕,鄭玉磬有的時候也會歎命運的重疊錯,聖上當年授意殺死秦君宜,元柏從未見過生父親,如今到了他的孩子,也同樣如此。
天意循環轉,即便是貴人,也從不曾饒過,但是他既然願意將這如同天子家命一樣重要的東西付給護,自己卻因此而失去皇位,被自己的親兒子囚在深宮,到了最後一刻,還是有些不落忍。
“太上皇……”萬福怔了怔,麵上陪著笑道:“娘娘若是想見上皇,大可以和聖人言語,奴婢聽著聖人的意思,也不是不許您見一見的。”
聽見太上皇仍然活在世上,鄭玉磬多鬆了一口氣,但是笑不出來。
說到底,還是要對蕭明稷諂。
“鄭娘子,奴婢是好心,才這樣提醒您,”萬福瞧見鄭玉磬冷笑一聲,旋即不搭茬,隻落得一聲歎息:“從前確實是聖人費盡心思來見您,但是如今聖人卻已經是萬民之主,您卻已經不是當年的貴妃了……”
形勢比人強,鄭玉磬也知道這一點,蕭明稷也算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從前是他費心來瞧,變著法子與共度春宵,但是現在他已經是皇帝,要什麽樣的人沒有,卻已經過了雙十年華,比不得將來選秀的子小,純潔新鮮。
地位與形勢都不一樣,如今便是跪下求著蕭明稷臨幸自己,他怕是也要將自己好生冷嘲熱諷一頓
,而後折辱一番。
“侍監說的事,本宮五年前就知道了。”
鄭玉磬從來也沒有想過要以事君的這一條老路,上皇與蕭明稷到底是父子,如何能一人侍奉父子兩人?
“國朝與蠻夷不通,豈有父死子繼之禮,若是皇帝願意克己複禮,我正是求之不得,”鄭玉磬淡淡道:“難道侍監覺得我會求著皇帝做下那等為人所不恥的事嗎?”
萬福勸了幾回,反而將鄭玉磬的心意說得越發逆反,他不敢再畫蛇添足下去,隻是讓宮人來查看鄭玉磬上的傷痕,若是蕭明稷夜間過來瞧見鄭玉磬上的傷痕,怕是他們這些人都不得好結果。
所幸玉虛觀的人還不算是全然敢與新君撕破臉皮,就算是捆了鄭玉磬,也是拿上好的綢緞裁厚厚的布條,除了一些紅印,沒瞧見那些麻繩勒過的刺與紫痕。
他鬆了一口氣,讓錦樂宮新來的宮人伺候鄭娘子洗漱沐浴敷藥,收拾妥帖了等待新君駕臨。
左右蕭明稷將人拘到錦樂宮也是要過來的,他如今是皇帝,雖然還沒有拜祭過天地祖宗,不夠名正言順,但是在這座巍峨的帝宮裏,幾乎已經可以明正大地到自己庶母宮裏來過夜。
萬福自己也跟著水漲船高,他好心提醒鄭玉磬低一低頭,鄭貴妃是要做強項令也沒辦法,但是那些侍寢所用的東西卻不能不好好準備,這是今上在廷第一次留宿,
除卻鄭玉磬不不願,他們這些新提拔上來的王府舊人,誰敢不仔細伺候?
蕭明稷沒有給派新的侍,錦樂宮裏除了當年三皇子用來監視的低等宮人,便是貓兒狗兒都與原先不同了。
太上皇親自為選的合歡連理帳已經連床帷帶榻都換了一遍,而所用的浴池也已經換了新的玉石做池壁,錦樂宮遠遠從外麵看並沒有什麽不妥之,隻是裏已經換了一番新天地。
鄭玉磬一個子到底也拗不過側原周王府訓練有素的宮人,們在盡量不傷到的況下,將男子所中意的那幾好好拭了幾個來回。
同太上皇當年稍微好一些之後,太上皇知道不喜歡別人大剌剌地看著沐浴,隻喜歡自己一個人安靜放鬆,便是偶爾有窺浴之舉,也會忍耐到出浴之後才抱起榻。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的規矩,已經不再是今上最寵珍視的嬪妃,這些宮人們似乎還不屑於結,就像是對待尋常侍寢嬪妃那樣,仔細地將每一都按照規矩清理幹淨。
鄭玉磬穿著那侍寢的,不論是歇斯裏底地發怒還是溫好話,那些宮人都像是聾啞了一般,沒有給更換的宮人,就是那些從前伺候的人知道貴妃子,有些不忍,但也害怕聖上,猶豫幾番,本不敢為鄭玉磬尋來正常的。
蕭明稷駕臨的時候是在晚膳之後,他如今已經換了
一天子的常服,二十餘歲的皇帝風華正茂,龍章姿,或許是經過廝殺的曆練,那一分風度和氣韻經曆沉澱,與當初年輕氣盛的三皇子還是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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