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瀅就那樣定定地著他,有些博館的工作人員雖然會穿複原裝,但上都是有工牌的,可他並沒有。
可能是因為這也不是什麼公立博館,沒有那麼許多講究。
“您好,我們是省歌舞團的演員,之前臺裏有和館主人通過,讓我們來拍攝視頻素材的,”雲瀅道了一聲謝,接過了他的帕子,稍微沾了一下眼角,“不好意思,我是因為眼線畫得有一點往裏,又戴了瞳,眼睛就容易有些疼。”
的眼仁又黑又亮,天生著一種純淨明亮,總像是含著一灣脈脈春水,說是戴了瞳也不算是很奇怪突兀。
那個工作人員對孩子的化妝不當會引起什麼樣的反應不大了解,他點點頭,也不在意自己的手帕還在對方那裏,“原來是這樣,裏麵已經把拍攝棚搭好了,我現在帶大家過去。”
這個私人博館對公眾開放的區域不大,也隻有一個小院子和附加綠化,在展廳的時候因為附近會有許多玻璃展示櫃占用麵積,還會讓人覺得有些仄,等們當真正走到後院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地方到底有多麼廣闊。
園中的樹木須得兩人合抱,中間還會有一些工人師傅在爬上爬下地做建築維修,遠有一方寬闊的荷花池,已經過了荷花開謝的時節,隻有荷葉亭亭玉立,經風一吹,出了遠湖中心的一方涼亭,的畫舫停靠在岸邊,無人往來。
這片花園裏可以見到各個季節的花卉,有些本不應該是這個時節開放的花朵,在這裏也能見到。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大海邊的四合院,四合院裏有大海”,說是一個私人博館,其實反而更類似私人園林。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館中的工作人員生活在這裏,已經習以為常,但是雲瀅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隻會默默一份閑心,這些建築一年的維護到底需要多人工費。
那個穿複原裝的工作人員在前麵引路,雲瀅和同行的夥伴稍稍落後他一步,他們本來便是不認識的人,加上那種莫名的怪異,一路上也沒什麼話說。
雲瀅的同伴見到這個講解員的時候也有一瞬間的呆愣,不過旋即看到雲瀅麵對這個人的樣子,幾個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們也不在外人麵前問雲瀅一些人不好意思的問題,隻是跟在後麵離遠了一些頭接耳,頗有些不懷好意地笑。
路過牡丹花叢的時候雲霧繚繞,其中一個見雲瀅低頭去看鋪滿鵝卵石的道路,促狹地往前走了一步,用鞋尖按住了裳後麵曳地的部分。
雲瀅平常也不是一個不說話、見人就臉紅的姑娘,但僅僅是看到了對方的側影,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低頭沉默。
就像是在茫茫人海中偶爾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另一半,隻要看到他一眼,心不由自主地會如鼓擂一般,仿佛是近鄉怯,當著這麼多自己認識的人,雲瀅都不好意思說一句“似曾相識”的搭訕話。
步速緩慢,前麵的人也照顧著,稍稍放慢了一些步伐,不遠不近,正好隔了一步。
道路兩旁的牡丹花叢是用白玉欄桿雕砌的,裏麵放了幹冰機和早午晚溫度記錄表,盛放著不合時宜的麗,人行走其中,就像是仙境,如果這個地方不是非對外開放區,可能已經為打卡拍照勝地了。
然而裳的後擺忽然被寧綽踩住,還保持著向前的慣,一時沒有留意到,一個踉蹌差點撞到前麵人的後背,當然的擺也沒有被踩的太狠,有前麵人的緩衝,就是虛晃了一下,一手靠著他的肩膀,另一手著頭上很有些重量的冠子,保持著平衡站起。
方才一直在前麵引路的人知到被子絆住,立刻回去查看怎麼樣,見雲瀅什麼事也沒有,到邊的問詢也便咽了回去。
雲瀅見他俯在看不清楚的地麵上去撿自己頭上落下的海棠幹花妝飾,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場惡作劇的始作俑者,低頭讓人起來,“沒關係,這個幹花是我們自己搭配的,一會兒我找造型老師再要就可以了。”
“海棠豔而無味,我本來就不太喜歡,這套禮服本來就是拍造型的,我再去要,肯定還有更大更好看的花,”雲瀅把服後擺半扯過來看了一眼,鬆了一口氣,“還好裳沒髒,要不然回去得被罵死。”
筱筱和寧綽們幾個就是想捉弄一下,倒也不是說要弄髒的裳,雲瀅用眼神警告了一下跟在後麵的姐妹們,笑地要從他手中把幹花收回來,但那個人卻在聽見的話之後,把那枚幹花攥到了手心裏,打眼去瞧。
他的臉比一般子還要白淨,但眉眼並不像是韓式那樣,又或者是整容過的生,反而多了些歲月沉澱過後的滄桑沉穩,雖然人一直是彬彬有禮的,但又會讓旁人到他的客氣疏離。
“你確實是不太適合這種,秋海棠的紅不襯你的年紀和造型,反而會顯得人老氣。”
他看著雲瀅上的禮服驀然一笑,從路過的牡丹叢中隨手摘了一朵月宮花蕊,它比常見的牡丹花瓣更大,但層疊稍弱,黃的蕊點綴在一片潔白之中,著淡雅的清香。
“白樂天說,‘絕代隻西子,眾芳惟牡丹。’牡丹譽滿中外,才能配得上你。”
雲瀅的高相對於標準材而言還要再高些,但是這個人給簪花的時候卻不需要低頭,隻是輕輕一抬手,就把牡丹別進去了。
從小就被人稱讚漂亮,但是聽見他這麼說還是會害,稍稍仄歪著頭去那的花瓣,正好同他四目相對,無言相對,卻又分外契合融洽,仿佛這個作兩人已經做過千萬次。
寧綽輕輕咳了一下,花叢中並沒有樹立牌子,那個人的作也如行雲流水,他和雲瀅站在一的時候非常賞心悅目,但是作為一個文明人的直覺和基本素養還是讓下意識想要阻止摘花。
團裏麵提供的道幹花其實也不算太便宜,但是真正的牡丹花期太短,培育不易,一株牡丹苗就能賣到兩百塊,後麵花的心思和附帶設施比這兩百塊還要翻上不知道多倍,也就隻有古代的貴族可以消耗得起,而且還不能常戴。
那個摘花的男子看了一眼言又止的,打量了一下同雲瀅站立的距離,看穿了的心思,笑地解釋道:“沒有關係,都是我家的。”
這讓想推辭的雲瀅和旁邊伴舞的同行姐妹徹底沒了話,寧綽沒想過這個工作人員就是這個資助服裝和場地的館主人或者他家族裏的近親,知道對方看出來是自己踩了雲瀅的子,連忙解釋道:“真對不起,我雖然是有心的……不對,我其實沒存心想把瀅瀅的服弄髒,您放心,這些裳還回來的時候肯定是完璧歸趙……”
那個人並不在意,他輕聲笑了笑,“沒關係,除了這位姑娘上的服,剩下的都可以算是讚助,如果你們團長不嫌棄的話,我回去跟他說一聲,這些不用拿回來的。”
伴舞的服還比較常見一點,用來做高難度舞蹈類型的演出服或者表演背景都很合適,不過雲瀅這就比較特殊,這個的造型不太適合用來跳舞,團裏保存維護也是一件麻煩事。
他看向雲瀅,的長設計確實有一點不合理,這個禮服本來是應該遮住子的鞋麵,但是的服後麵卻稍微長了一點點,不悉這些服的人行走容易跌倒:“實在是抱歉,這個長問題是我們的考慮不周,我讓人盡快再製一套來送給你。”
雲瀅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看著周圍姐妹們的眼神,實在是不好占人這麼大的便宜,連忙推辭道:“沒有必要這樣麻煩,我其實平常也穿不上。”
他笑了笑,大約也沒怎麼聽的解釋,繼續領著人往裏麵進。
雲瀅想一想要提供這些服和場地的花費,都忍不住疼,看著別人有意識地慢吞吞看花,盡管那個人已經足夠慢了,可寧綽們居然就像是得了老寒一樣,還是能落在後很遠。
見附近沒有師傅或者是別的什麼認識的人,稍微靠近了一點,輕聲說道:“您真不用這樣破費,我每天都有很多演出,這樣漂亮的服本穿不上,隻能掛在櫥裏,太浪費了。”
“你也說好看。”
他回看了一眼,手裏原本虛攏著的幹花已經被簪到了黑紗帽的一邊,現在認為男子簪花多是一種很“娘”的行為,但他的氣質配上這裝束,一點也不顯得突兀:“那不就夠了嗎?”
其實曆朝曆代的妝造藝之所以能存在,哪怕不符合今人的普遍審,當然也是有其獨特的,隻是有些人撐不起來這種妝容,反而會暴出自己五的各種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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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劍贈英雄,名花配人,裳送給,沒什麼好可惜的。
有一點局促不安,這是他不想見到的,打了個岔“其實這裏已經不算是寺廟址了,這附近原本是文宗皇帝為皇後建立的追思院,他做了六十年太平天子,最後的一年時常會在這裏坐一坐,雖不信佛,但自號居士,不住在宮中了。”
“現在這片花園是按照文宗自己所繪的苑百景圖來布置的,租借出去的明堂也是重新翻修過的,”他著周遭不知道花費了多財力布置出來的花團錦簇,“當初建這個小院子的時候,也是想著盡可能在還原和創新之間找一個平衡點,不過花園還好,不用進行太多的改。”
那副《苑百景圖》是文宗皇帝晚年繪製的,上麵有許多關於他對妻子的喜好記錄和想象,這些花卉在古代的時候不能在不適宜開放的節令一起綻放,但是現在借助高科技,卻能盡可能拷貝圖中的一切。
雲瀅在展廳裏觀看畫作的時候見過這幅畫,隻是置其中,反而因為不能縱覽全局而沒覺得有什麼相似,參觀過不古代宮廷址,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不是花園的格局本來就不大,或者就是因為連年戰火和地基下沉而導致當年輝煌不再。
“那文宗一定是很喜歡孝文昭皇後了,他在序中說‘夜夢平生,曆曆如昨,雖有所憾,但俯仰終不愧天地,上順父母,中有妻子,下察民幽微。”
雲瀅輕聲笑道:“要是文宗能夠活到現在,能有這些妻子的喜好之陪著他,大約也會覺得像是從來都是陪伴在他的邊那樣,一直沒有走遠。”
“才不會的,那個小騙子又不會在奈何橋邊等他,”他也笑了笑,失落道:“會毫不設防地喝孟婆湯,把一切忘幹淨的。”
“孝文昭皇後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盼著自己能在皇帝的前麵去世,省得自己離別之苦,反而是福氣。”
他看著雲瀅有些驚異的目,淺笑著解釋道:“這裏有不公開對外的收藏品,西洋畫師弗朗明還有寺廟誌裏麵都有寫過。”
那副《帝後禮佛圖》中,懷著孕的皇後本不知道自己要求些什麼,什麼都有了,無盡的權勢與寵,一雙可的兒,皇帝所能給的一切都不必發愁,聖上已經祈禱了健康,那便想再要些別的。
拈著一柱宮人捧過來的香,心裏卻總是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人壽有終,我如今什麼都不缺了,如果非說要求些什麼,那我希有朝一日可以無疾而終,走在七郎的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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