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茶來罷,”一開口,圣上便知道皇后的用意了,這種引薦嬪妃的事沒做過,無非是盼著后宮能多有幾個孩子,但是他現下并沒有這種意思,便也只喚了宮人過來換茶:“朕今日是來陪皇后用膳的,咱們夫妻不論旁人。”
說是不論旁人,論起貴妃的時候也不見皇帝不高興,皇后略微有些被噎住,但終究沒有說一句諸如“那在陛下看來貴妃當不是外人”的酸話,只是讓袖硯過去斟茶。
袖硯在皇后邊許多年,對圣上的口味也知道一二,見圣上坐在那里不怒而威,戰戰兢兢地端了一盞用龍團茶新煎出來的茶湯,茶盤放在桌案的一側,替換了舊的茶盞下來,雙手平舉過頂,將一盞熱茶奉給圣上:“家請用茶。”
茶盞是厚重的質地,那熱氣一時半會兒傳不到人的手上,但是這樣一來一回,袖硯心里本就存著事,稍有些拿不穩,圣上的手方搭到杯沿便松了手。
伴著一聲驚呼,名貴的瓷在圣上靴遍碎細碎的小片,雖然袖硯竭力護著,熱茶沒有燙到皇帝,但是茶盞落地的一瞬間,里面的茶湯還是濺到了圣上的外裳。
朱紅袍的一角被沾染上星星點點的深,不是袖硯跪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磕頭如搗蒜一般,皇帝后站著的侍也跪了一地。
皇后連忙起,不好過來太近些,只前踏了一步關心:“家可燙到了沒有?”
江宜則萬萬沒有想到皇后邊的掌事宮也這麼擔不得事,后悔沒自己上前接了再遞給皇帝,便也以額地,不敢說一句求饒的話。
圣上是不喜歡那種跪了一地、求饒之聲聒噪兩耳的場景,但是眼下是皇后的壽宴,一屋子的人坐的站起來,服侍的侍和宮人也跪了一地雀無聲,其實也有些掃人的興致。
皇帝本來就不會因為一點因為意外而服侍不周的小事同下人置氣,何況又是皇后邊的宮人,總得瞧一瞧中宮的面。
他低頭見那宮白凈的手腕都有了淡紅的大片燙傷痕跡,額頭沾,淡淡道:“地上都是碎瓷,你也不必磕頭,下去尋人找些藥膏,朕換裳就是。”
玷污天子的常服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圣上若計較起來,賞一頓廷杖也是有的,但是皇后的千秋,圣上隨口施恩也就將人這樣饒過去了。
皇后斥了袖硯一句,謝恩退下,自己行了一個叉手禮請罪,“家恕罪,凝清殿的更與浴間便在西側殿,妾讓侍提燈,引您過去更沐浴。”
皇帝本也沒有留寢的意思,只是過來用一頓膳,倒不用這麼大陣仗,“皇后不必憂心,朕只換一件裳,再回來陪皇后用膳就是。”
侍們尋了燈請家移駕,皇后微微福相送,等到確定圣上已經出了殿門,才搭了側宮人的手起。
“人賞賜些上好的燙傷藥膏給袖硯,就說是我賞的,這兩日好生歇著,不用來伺候了。”
皇后坐到了一旁的榻上,也不再去看滿桌佳肴,倒不是因為皇帝走后不能筷,而是已經沒胃口了。
“人把這些都撤了吧,陛下說不定什麼時候才回來,這些個菜早就要冷了。”皇后懨懨道:“把我那套茶的罐子拿過來,你們都下去。”
宮人們應了是,盛裝了佛米的被人用托盤拿了上來,隨后侍們放下了珠簾,都退到了外間。
瑩白的佛米鋪不滿淺淺的罐底,子纖長的玉指從大壇里拈了一粒填其中,隨后將這一小罐佛米舉過肩,讓燈燭清晰地照耀出米粒的形狀。
雙目怔怔地把米灑了一盤,佛米從半空中落下,在早已經準備好的托盤上跳躍,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嘩嘩啦啦響了片刻,終于重新歸于一片死寂,偶爾有一粒米被子拈起放瓷罐里,才會發出一聲輕響,反而將室襯得更加幽寂。
那鎖在榻邊匣子里的鈴鐺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雖然價值百金,但那終究不是真正的郎,不過是個冷冰冰供人排解寂寞的小玩意兒,還比不得長膺的齒功夫,皇后怔怔著西側殿的燭火,盤子上的佛米就一粒粒被人撿起。
周而復始,似乎在這長夜里永遠沒有盡頭。
……
凝清殿沒有圣上素日的裳,但前的侍們現下去取一套新的來也不費不了多時間,圣上雖說不怪罪,但見裳如此也皺了眉。
他雖然說過云瀅不必等,但是現下明堂里也沒人能約束住的,還不是貴妃愿意怎樣就怎樣,萬一等到太晚,發現上的服換了樣子,只怕是又有好大一場司。
侍們提了燈在前面走著,江宜則借著亮看清圣上面,低聲道:“家寬心就是,奴婢讓人尋了一套一模一樣的裳,雖說需要費些時辰,但也不會教貴妃看出不妥。”
他是做事極細的人,圣上當然放心,但是被人窺破心中所想,不免笑著罵了他一句:“你倒是機靈得很,眼里只瞧得見貴妃嗎?”
江宜則不慌不忙,笑著應道:“奴婢是家旁的人,當然眼里只有家,只是怕貴妃夜里睡不安穩,連帶著您也憂心。”
西側殿是皇后平日沐浴更之所,也有一方寬闊浴池,引活水殿,皇帝沒打算在凝清殿里留得太久,只讓侍引路到更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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