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短一瞬,辛柚會到了什麼心如刀割,痛不生。
理智崩潰中,那道悉骨的聲音在說:“臣絕無此心,但臣也絕不愿為陛下拿阿柚的籌碼——”
“啊——”辛柚一聲凄厲慘。
在所有人看來,這是毫無形象,狼狽至極的嘶喊。可實際上,這是來不及用理智去思索,僅憑本能做出的救下賀清宵的辦法。
那將會狠狠切開賀清宵脖頸的鋒銳長刀一頓,而后是他惶急的喊聲:“阿柚!”
辛柚握著匕首,對準自己咽。
隨后響起的是興元帝與昭長公主的驚:“阿柚!”
辛柚雙目通紅,死死盯著興元帝。
“你以為,皇權可以主宰一切嗎?”厲聲質問,險些失去心上人的后怕令的聲音抖得厲害,可持著匕首的手卻很穩,令人毫不懷疑會在最短的時間割破那白皙脆弱的脖頸。
“要是這樣,慶王會如你所愿長端方有為的繼承人。秀王會忍蟄伏,接競爭失敗當一個閑散富貴的親王。我會留下來當夏國公主,甚至娘親不會走,一直是你的皇后!”
辛柚一字字喊出這些話,越說越嘲諷,越說越憤怒。
無法不憤怒。
失去了那麼多親人,為什麼連僅有的一個也要奪走?
生有異能,從小到大救下的人數不清。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為什麼救下這麼多人的福報都不能換心的人平安喜樂?
辛柚看了賀清宵一眼,那一眼有決絕,有委屈。
賀清宵心頭巨震,再顧不得場合乞求:“阿柚,求你不要傷害自己,求你……”
辛柚反問:“那你剛剛要做什麼?”
賀清宵握著玄刀柄,一滴淚從眼角滾落。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心存死志的他在還有機會與心的姑娘對話后,有些緒就再也控制不住。
辛柚視線從他面上一點點移開,看向興元帝:“你的皇權也不能控制賀清宵的心,他寧死也不愿為束縛我的繩索。那你呢,眼看著為你出生死的臣子被得橫刀自刎就滿意了?”
興元帝抖著,說不出話來。
“你可以死他。”辛柚握著匕首的手一,就被劃破了,珠爭先恐后沁出來,在雪白的頸間分外鮮明,“也可以死我!”
“阿柚,阿柚你冷靜!”興元帝沒了竹在的從容,急聲解釋,“朕沒這樣想——”
“皇兄!”昭長公主再也聽不下去,憤怒打斷興元帝的話,“到這時候了,你還說些有的沒的,難道非要等阿柚死在你面前,再用余生去后悔?”
一行淚順著昭長公主臉頰過:“你說失去了嫂嫂,同樣的錯誤不會再犯第二次。可你想過嗎,嫂嫂不在宮中的這些年,見過許多景,嘗過許多食,還養育了聰慧懂事的兒。你失去了嫂嫂的陪伴,可嫂嫂卻擁有很多開心的時刻。皇兄,你還不懂嗎,嫂嫂死了,你才真正失去了啊!”
他們都失去了。
昭長公主淚水越流越兇,嘶聲問:“你還要真正失去阿柚嗎?”
聲聲質問,字字如刀,劃破了興元帝心底的膿瘡。
那是他以為長好了,其實還潰爛不堪的傷口。
他怨妻子的不辭而別,怨妻子不理解他的為難,也后悔沒有守住結發時的承諾,更心痛妻子的死。
種種復雜的緒一點點、一滴滴在心里積累,形了執念。
他要把阿柚留在邊。
不為了父之,不因為阿柚超前于世人的那些見識,還為了平心頭那道傷。
留住阿柚,仿佛他就沒有在二十年前遭被妻子拋下的挫折。
等百年后見到欣欣,他可以對欣欣說:我沒有那麼差勁,我們的兒我,愿意一直陪著我。
只是這樣卑微的,孩子氣的心思,他無法對任何人說,甚至被他刻意在最深的心底。
他愿用皇權、用父權來令聽話,掩飾他的狼狽和失敗。
“皇兄,你醒醒吧!”昭長公主大喊。
興元帝的目從昭長公主到賀清宵,再到辛柚。
妹妹失的眼神,臣子無視的反應,兒決絕的表……
他眨了眨眼,艱難開口:“阿柚……朕放你走。”
他抬高了聲音,不容自己后悔般再說一遍:“朕放你走。”
那些跟來的衛,京營的將士,全都悄無聲息,靜靜聽著。
辛柚終于等到了這句話。
可此時的心不是喜悅,而是麻木。
以死相,既是在賭,也不是在賭。
要救賀清宵,要救自己,其實沒有勝算,唯一翻盤的可能是賭他不知道還有沒有的良心。
但并非虛張聲勢,而是做好了赴死的決心。
不是不惜自己的命,可若親眼看著賀清宵為自刎,也不可能獨活。
好像賭贏了。
可是到了用死來抗爭這一步,無論輸贏,只剩可悲。
“你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吧。”興元帝擺擺手,卸下帝王冰冷無的鎧甲,如許多將要步老年的男人,著失意與暮氣。
辛柚抿了抿沒有回他的話,看向昭長公主。
“姑母,多謝您一直來的照顧。阿柚走啦。”
昭長公主淚盈于睫,沖出笑容:“阿柚啊,好好照顧自己。”
沒有說想姑母了就回來看看這樣的話。
想,阿柚可能永遠都不想再來這個地方了。
辛柚點點頭,再與賀清宵對視,如初相識時那樣稱呼他:“賀大人,請你保重自己。”
若是不曾相識,就不會讓他這般辛苦了。
“我會的。”賀清宵鄭重承諾。
辛柚抬手眼尾,調轉馬頭輕輕一抖韁繩。
馬兒剛跑了幾步,后傳來喊聲:“等等!”
辛柚緩緩轉頭,看向喊的人。
興元帝用沉沉的目盯著賀清宵:“你也走吧。”
賀清宵出意外之,但很快就穩住心神,沖興元帝行禮:“謝陛下。”
他一夾馬腹,毫不猶豫奔向辛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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